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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晴珃笑着离开了殡仪馆。

靳老太太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的孙子：“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靳梓穆垂着头，放缓了语气：“听到了。奶奶，您别再动气了，再气坏了身子。”

“你还担心我？我看你是巴不得赶紧把我气死！”靳老太太喘着气说。

“奶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靳梓穆紧抿着唇。

靳老太太哼了一声，厉声道：“温家也没什么人，你就跪在这里给莳莳守着！好好地在这里给我反思！”

温母阻拦：“老夫人，这就不必了。”

“温丫头妈妈，你别管他，你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先跟我回去休息休息。”靳老太太说着，就去拉温母的手。

靳家的主家母下决定惯了，不由分说就将温母带出了殡仪馆。

温母担忧地看着女儿的灵柩，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靳老太太看出她的忧虑，宽慰道：“你放心，我派了人守在这里，你一看就好久没有休息了，如果你也倒下，不是叫温丫头在天上担心吗？”

一番话说下来，温母心一疼，最后还是跟着老太太暂时离开了。

很快，温莳的灵柩前就只剩下了靳梓穆一人，老太太派来的人则都守在门外。

周遭归于寂静，靳梓穆无声地抬起头看向灵柩。

片刻，他喉咙微微一动，觉得眼睛处有些疼痛。

他茫然地伸出手摸了一下，竟触碰到一片湿润。

靳梓穆看着手指上清澈的液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眼泪。

他心脏狠狠一颤，整个人怔住。

他……哭了？为温莳哭了？

像是为了要印证他的这个想法似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掉落在他眼前的地上。

医生似乎叮嘱过，他不能流眼泪，不然会伤害到眼角膜。

可是，他控制不住。

心已经痛到麻木，眼睛也像是被千百只蚂蚁啃咬一般疼。

温莳，是你在惩罚我吗？

靳梓穆倏地想起温莳跟他的最后一次见面，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

他那时只不过觉得，她是在抱怨结婚的这三年里他苛刻的行为，如今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真正的意思。

温莳说的没错，他欠她的，永远都还不清。

不止是一双眼睛，还有她的生命，她付出的一切。

他曾问她，还有多久才能去死。

她回答，一个月后就会如他所愿。

他当是她求取怜悯的手段，却不想这其实本就是她的计划。

他的新年愿望，成真了。

第十三章 天人相隔

靳梓穆在温莳的灵柩前待了四天。

第七天，是她下葬的日子。

靳老太太身体不好，却还是跟着温母悉心处理着后事。

按照温母的要求，没有办的太张扬。

灵柩送进火葬场，最后只送出来一个小盒子。

轻飘飘的，方方正正的木盒，就将温莳这一生都归为虚无。

温母哭成个泪人，几近晕厥，靳老太太和她相互搀扶着，哽咽地说不出话。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孙媳妇，偏就是缘浅，竟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靳梓穆一双眼眸布满血丝，一阵阵刺痛。

他看着温莳的骨灰盒，心底蓦地就冒出个离奇的想法。

他想把她带回家。

想是这么想，最后还是看着那盒子被放进一个小小的坑中，再被泥土掩埋。

靳梓穆胸口闷痛，他看了一眼墓碑上温莳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眉眼弯弯，扬着清纯干净的笑容。

这是她年少时的模样，有着让人看一眼就沉迷的魔力。

靳梓穆没有问，为什么没有用她后来的照片，他心知肚明，从和他结婚之后，她就在一心一意的照顾自己。

没有时间照相是一个原因，脸上没有笑容是另一个原因。

随着石板的合上，靳梓穆突然清晰地认识到，他再也看不见温莳了。

一股气血直冲心头。

靳梓穆眼前一黑，双腿一瞬失去力气，身子便倒下。

之后，再无意识。

再醒来时，靳梓穆人已经回到了医院。

他睁开眼睛，却看到一片黑。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起手覆上双眼，就摸到了绷带。

“别碰。”医生厉声道，“都跟你说了，手术做完七天之后都要好好休息，你不仅熬夜长时间用眼，还流了眼泪，差点感染！”

“要是再晚来医院一会儿，那眼角膜就保不住了！”

靳梓穆悻悻地放下手臂，他自知有错，没有辩驳。

“这次，你得在医院里再多待几天了，等眼睛没问题了，我才会放你走。”医生说。

“谢谢医生。”他淡淡道。

片刻，耳边响起病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知道是医生走了。

重新绑上了绷带，眼前只能看到微弱的光亮。

靳梓穆呼出沉重的一口气，放在身侧的双手止不住地轻颤。

他本以为，摆脱了温莳之后，他会开心，会快乐，会有着重获自由的快感。

可温莳的离去，让他觉得自己像是缺了点什么。

或许是胸膛中的一根肋骨，不然为什么他的胸口疼痛不止？

而这种疼痛并不剧烈到让他难以忍受，反而是因为可以忍受，才仿佛是在一点点折磨他，要他时时刻刻记起她的脸。

靳梓穆深吸一口气，举起手臂狠狠地在床上捶了一下。

随之而响起的，是他愤怒却无力的声音。

紧接着，门再次被打开，而后关上。

缓慢的脚步声传来，最后在他的耳边消失。

靳梓穆抿了抿唇：“奶奶。”

靳老太太看着他应了声，说：“我把那个许晴珃赶走了，希望你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我知道了，奶奶。”他咽了下喉咙。

到底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靳老太太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她问：“用着温丫头的眼睛，心里是不是很不好受？”

靳梓穆低声说：“……是。”

“愧疚，还是后悔？”靳老太太又问。

他顿了顿，缓缓道：“都有。”

闻言，靳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可惜，这都不是温丫头想要的。”

第十四章 结婚照

温莳想要的是什么？

从前的靳梓穆以为，她想要的是靳太太的位置，想要的是靳家的荣华富贵，想要的是高人一等的地位。

这些，他都给了。

可奶奶说，他不知道温莳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半个月后，医生说，他的眼睛已经没有大碍，可以出院了，之后只要注意休息就行。

靳梓穆谢过医生，离开医院，径直回到了家。

他和温莳曾经的家。

站在大门门口，靳梓穆在电子锁上输入一串密码，但锁上却泛起红光。

他愣住，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输入的是之前用了三年的密码。现在的密码已经被他改了。

可是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想不起新密码是什么。

就在他茫然的时候，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靳梓穆的心猛地一跳。

是……温莳吗？

但门后露出的却是许晴珃的脸，她勾起一抹笑容：“梓穆，你回来了。”

靳梓穆的心一瞬坠落，脸色跟着一僵。

是了，温莳已经死了，在被他亲自赶出了这个家之后。

见他脸色不好，许晴珃关心道：“梓穆，你怎么了？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摸他的眼睛。

靳梓穆下意识地挥手挡开。

清脆的一声，让两个人都怔住。

屋中弥漫着诡异的缄默。

靳梓穆避开许晴珃的目光，先一步开口：“医生说不能碰。”

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一个解释。

许晴珃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原来是这样，那是要小心点，毕竟你刚刚做完手术……”

靳梓穆越过她走进客厅，在瞥见角落里一大堆杂乱的东西之后蓦地停下脚步。

他本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是他看见了那张属于他和温莳的结婚照，便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温莳的。

许晴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还以为他是看了烦心，解释道：“啊，那些东西温小姐没有拿走，想来是不要了，我本想丢出去的，但是你也知道我身子笨重，行动不便。”

靳梓穆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大步地走到那一堆东西旁边，而后蹲下身从里面抽出了那结婚照。

许晴珃扶着腰走过来，在看见结婚照的时候心一瞬被吊起。

她压着情绪，犹豫开口：“梓穆，你拿……那个做什么？”

靳梓穆仍是没有理会她，只一瞬不瞬地盯着结婚照上的温莳看。

那时候的他已经看不见了，是奶奶逼着他去和温莳拍了结婚照，所以照片上的他双眼无神，但温莳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开心的笑容。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似乎是有些紧张，

靳梓穆的心猛地一疼。

嫁给他，她就这么开心吗？

他还记得拍结婚照的那一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