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老队长看着程橙红肿的眼睛，劝慰道：“过去5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程橙垂着脑袋，不发一语。

老队长转头看向墓碑，忽而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走后，你和新到的消防员组成了如今的第一大队。”

“5年来，你带着那份愧疚整日拼在第一线，几乎不怎么着家，可你要知道，他们不会想看见你这样。”

“你要代替他们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直把自己困在里面。”

……

昌林市第一消防队，队长办公室。

程橙将一份写好的‘停职报告申请’和孕检单一同放进抽屉里。

她打算等这个月过完，就交上去。

天色渐晚，程橙才起身离开。

小学门口，到了放学的点。

程橙看着人群中的一位短发女士，大声喊了声“妈”。

沈母闻声看过来，脸上立即扬起了惊喜的笑容。

她看向身边的同事，声音里满是激动。

“今天我不和你们去公园跳舞了，我女儿回来了，我要去给她做最爱吃的红烧肉。”

说完，便朝程橙快步走去。

沈母看着女儿，眼里满是高兴：“你那么忙，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程橙撒娇：“工作再忙，也要陪妈妈呀。”

沈母伸手点了点程橙的额头，眼里满是宠溺。

吃完饭，程橙看着正在收拾的沈母，忽然一怔。

她才发觉，不知何时，母亲发间的白发愈发清晰，眼角的皱纹也越来越来深。

她心中一颤，压下低落的情绪，开口说：“你不是每天都去公园散步吗，今天我陪你去。”

沈母笑着点头：“好。”

公园里，程橙挽着沈母的手臂静静在路上走着。

“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沈母忽然问。

程橙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妈，我以后回来陪你好不好？”

沈母一愣，毕竟是过来人，不过片刻便明白过来。

她叹了口气：“这世间，哪有夫妻没矛盾的呢？你爸要是还在，我也肯定是每天都要骂他的。”

“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容易，你要自己想好。”

程橙低着头点了点，岔开了话题：“妈，等我下次回来，换我给您做红烧肉吃，好不好？”

“以前总是吃您做的，以后我给您做！”

沈母拍了拍程橙的手，点头称好。

晚上。

程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那张B超照，怎么也睡不着。

半晌后，她翻身拿过手机，拨出了秦彦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听着话筒内传来的呼吸声，程橙低声开口。

“秦彦，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喜欢我吗？”

第十章

话筒那边一片沉默。

程橙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她懂了。

程橙强忍着情绪，哑声开口：“我知道在这段婚姻里，我没有做好妻子这个身份。”

“5年前那件事发生后，我一直把自己封闭在失去队友的愧疚里，这么久以来，我忽视了身边的很多人，包括你……”

说到这，程橙忽然停顿了一瞬，但很快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也理解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话筒那头的秦彦一身防护服站在方舟病房走廊，双手蓦然攥紧。

他打断了程橙的话：“我这边很忙，等我回来，再好好聊这件事。”

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声，程橙倏地红了眼眶。

……

月末前一天，程橙将抽屉里的‘停职报告申请’递交了上去。

但领导的回复却还要等上两天。

站在操场上，程橙看着不停训练的队友们，百感交集。

“滴滴滴——！”

耳边突然响起急促的警铃声，正在训练的队友们立即放下手中东西，快速朝消防车库奔去。

程橙自然也不例外。

这或许是她今年最后一次出警，她想站好最后一班岗。

全队迅速集结，整齐有序的快速登车，朝救援现场疾驰而去。

某物流仓库突失大火，有十三名人员被困。

赶到现场的时候，仓库已是漫天大火。

程橙立即下令队员迅速扑出一条防火带，自己则带着人朝火场冲了进去。

冲进着火的仓库门那一刻，程橙有一瞬的迟疑。

她想到了肚里的孩子……可下一刻，她便冲进了火场。

仓库内到处都是铁货架和堆得老高的快递纸盒，火势蔓延急速。

程橙一路找人，在一处倾倒的货架下找到了一个被困的女孩。

她上前清理压在女孩身上的东西时，耳边忽然传来了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不要管我了，我出不来了……”

程橙没有说话，咬牙用尽全力将压在女孩身上滚烫的货架撑开，将女孩拉了出来。

女孩左腿受了伤，程橙一路搀扶着女孩朝外走去。

这时，女孩身侧一座正在熊熊燃烧的钢铁货架突然倾斜，朝二人压了过来！

程橙下意识将女孩一推！

又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拦住倒压的货架！

……

三日后。

秦彦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飞机上，他从包内拿出那个已经被修好的录音机。

插上耳机，将磁带倒带，他按下播音键，女歌手悲伤的歌声在耳边响起。

——突然我记起你的脸，那触动依然像昨天。

对自己我终於也诚实了一点……

秦彦的心蓦然空了一下。

一下飞机，他便直接打车回了家。

今天应该是程橙的休假日，可是家中却空无一人，秦彦皱了皱眉。

他掏出手机，给程橙打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秦彦心头忽的窜过一抹不安。

他没有再等，直接冲下楼往消防大队而去。

等秦彦赶到消防大队，天空下起了雨。

一进营区，秦彦入眼便是一群身着火焰蓝正装的消防员列队站在操场上，神情悲肃。

国歌声里，程橙曾经的老队长捧着一个盖着国旗的盒子走向沈母。

秦彦瞳孔骤缩，一下被钉在原地！

接着，他就见老队长将那盒子递交到沈母手中。

一夕白发的沈母颤着手接过，眼泪一瞬涌出，这已经是她人生第二次接过相同的盒子。

老队长含泪转身面向全体消防员，哽咽的大声喊道。

“消防一支队：出队23人，牺牲1人，无民众伤亡！”

“请大家记住英雄的名字：程橙！”

javascript:history

第十一章

“敬礼！”

随着老队长的一声大喊，全体官兵迅速有力的抬起右臂。

同样是一身火焰蓝正装的李柏年，走到被钉在原地的秦彦身边，伸手推了推他。

明明只有短短的几步路，秦彦却觉得举步维艰，几乎寸步难行。

悲痛欲绝的沈母，终是撑着身子，将手中的骨灰盒递给秦彦：“你来了，就交给你吧。”

秦彦下意识接过，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妈……”

“向家属致敬！”

老队长大喊一声，朝着秦彦、沈母等人敬礼。

随即，全体官兵立正敬礼，齐声大喊：“向家属致敬！”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回荡在操场上空，秦彦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手中捧着的骨灰盒明明很轻，但秦彦却觉得如有千斤。

便是在前线抗疫几天几夜不睡觉，他也未曾觉得如此沉重过。

安葬仪式结束后，沈母看着墓碑上女儿的照片，眼中含泪。

“一路走好，妈妈以你为傲。”

秦彦在旁边扶着沈母，一言不发。

从墓园出来，秦彦和李柏年一起将沈母送回了家。

将沈母扶到床上躺下，秦彦开口说道：“妈，我明天来看您。”

沈母看着秦彦惨白如游魂一般的神态，心中也是不忍。

她嘴角勉强笑了笑：“是瑶瑶对不起你……”

秦彦没有说话，帮沈母盖好被子后，便出了房间。

回到家中，秦彦看着客厅里的行李箱，整个人忽然陷入了迷茫。

眼神黑漆漆的看不到半点神采，幽深的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房间内寂静的可怕，只听见墙上时钟滴答走过的声音。

秦彦坐在沙发上，感觉不到饿，也不觉得困，整个人如‘石头’一般。

没有知觉，没有反应。

“叮铃铃——”

一阵急促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秦彦骤然回过神来，拿起手机接听。

话筒那边顿时传来同事着急慌张的声音：“江医生，你快来医院！”

下一刻，秦彦已经冲出家门朝医院而去。

又是接连好几台手术。

等秦彦从手术台下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让他短暂性的忘掉了程橙。

于是，他也将自己整日困在医院里，逃避着。

两日后，中午十二点半。

秦彦从食堂回来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护士长突然叫住了他。

“江医生，有人找你，我让他去你办公室了。”

秦彦点头称谢，朝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内，老队长将一个文件袋端正的放到秦彦身前。

“这是瑶瑶留在队里的东西。”

秦彦心头促然一怔，半晌才缓缓伸手接过。

老队长叹了口气：“其实在这件事发生前，瑶瑶已经提交了停职报告申请。”

听着老队长的话，秦彦只觉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直直愣住。

晚上下班的时候，他将文件袋原封不动带回了家。

这几天，他将家里关于程橙的东西全部收进了次卧封存起来，强迫自己忘掉关于程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