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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里。

她坐在马桶上，掏出他口袋里的卫生巾，一张小纸条也不经意间掉了出来。

顾初眠弯腰去捡，想这么多年了，周斯臣写便签的习惯还在。

纸条上，是周斯臣飘逸有劲的行楷，赫然写着——别贪凉，也不准吃辣条。

辣条？

可她从不吃辣条。

第6章

顾初眠对食物香精过敏，周斯臣是知道的。

是自己弄错了吗？

可是这纸条上的字迹分明就是他的。

高中的时候，周斯臣的字龙飞凤舞很丑，被老师扣卷面分也不改。

是她的一句：“你写给我的情书，我都看不懂。”

他开始练字临帖。

短短一年的时间，生生练出了一手飘逸的行楷。

顾初眠把纸条握在手心揉皱，眼眶微红，她多希望是自己弄错了。

……

包厢里，周斯臣的关心如约而至：“怎么去那么久？快过来，我给你点了红糖姜水，趁热喝了。”

顾初眠什么也没说，只是坐下来。

她看着摆在自己面前还在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水。

雾气暖甜暖甜的，心口郁结的那团，苦苦的。

她毫无征兆地开口：“可我想吃辣条了。”

就像喝水吃饭一样平常。

周斯臣难以置信看她，诧异道：“辣条里有食物香精，乖，你不能吃。给你点带两道带辣味的菜解解馋好不好？”

顾初眠怔愣无言，掌心的纸条要被她埋进血肉。

果然他什么都记得，什么都知道。

可是她这一刻，偏偏希望是他忘了……

坐她旁边的林双双直接放下筷子：“好呗，你们原地结婚吧，我觉得我饭都不用吃，狗粮被喂饱了。”

明明只是玩笑，周斯臣却突然一本正经：“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

可他明明许诺：“我的初眠这么好，才不舍得被别人抢走，等一毕业，我就娶你！”

顾初眠侧目看他，好奇怪，好陌生。

她压抑的心情，滞留到进了家门才开口。

“你不想和我结婚了吗？我记得你说过一毕业就结婚的。”

周斯臣愣了愣，默了瞬虔诚回答：“可我想给你买大房子，豪华轿车，你不是喜欢大G吗？还有你说你想要全球旅行结婚……”

顾初眠再无法听下去，她激动打断：“不是！那些都是外在的，可要可不要!”

她看着他：“我一直想要的，是你只为我打开的那颗真心，只需要我的真心。”

只属于我的，不属于别人，更不属于沈白意……

四目相对，她眼眶泛红。

周斯臣却不着痕迹地回避了：“初眠，再等等，给我点时间。”

一刹那间，她的心如针刺，绵密的痛感难疏难堵。

……

浴室里，周斯臣在洗澡。

顾初眠木楞地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零食柜里的辣条上，鬼使神差拿过，缓缓撕开辣条包装。

她看了一会，果断地咬了一口。

辣。

一根，又一根……

好像也不过如此，不过是辣条而已。

沈白意能吃的，她也能吃。

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红疹一片片地长出来，顾初眠边挠边吃，指甲把手臂挠出血也不停下来。

直到浴室的门推开，周斯臣洗完澡出来。

他见鬼般冲过来阻止：“初眠！这是做什么？快停下来！”

顾初眠恍若未闻，依旧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

直到周斯臣抢走包装，狠狠砸进了垃圾桶。

一瞬间，垃圾桶都被砸翻。

他生气地低吼：“顾初眠，过敏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她却是自嘲一笑，忍住喉咙如烈火的灼烧，红肿着眼发出了嘶哑不堪的音调。

“周斯臣，我们分手吧。”

第7章

在周斯臣震惊的目光中，她接着说：“我做不到了。”

做不到能吃辣条，做不到接受沈白意，共享他的热吻和怀抱。

她做不到。

顾初眠强撑着，最终也没能等到周斯臣的回应。

她两眼一黑，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跌进了他依旧温热的怀抱。

再度醒来，已在医院病房。

顾初眠缓缓睁眼，顶上的白炽光明晃晃，刺目。

她视线下移，发现手背上正插着吊针，旁边是护士。

周斯臣就坐在她的病床边，一脸憔悴的坐在旁边看着她发愣。

恍然对上她的视线，眼睛瞬间有了亮光，想说话，却被喉头的哽咽堵了回去，眼睛又红了。

给她换吊瓶的护士却笑着开了口：“你男朋友是打着手电找到的吧？”

“你是不知道，昨晚他抱着你疯了一样冲进急诊室，医院差点让他掀翻了！”

护士的语气里满是羡慕。

就连隔壁床的病人也跟着附和：“是啊，你男朋友守了你一夜没合眼，拉着你的手又哭又道歉念叨了一晚上。”

顾初眠缓缓转头，虚弱地看着周斯臣。

只一夜，他眼睛里的红血丝泛滥成灾了。

好久没看过他这个样子了。

上一次见他这样是什么时候？她记不清了，因为次数太多。

感动是真的，可是下意识地怀疑也挥之不去。

他也会为了沈白意这么狼狈吗？

顾初眠想要问，周斯臣却开了口。

他收紧握住她的手，沙哑着声音郑重而认真：“初眠，我们结婚吧，比赛结束我们就结婚吧。”

结婚？

顾初眠怔愣地看着他，沉默地疑惑。

周斯臣渐渐黯然，他头低了下来，额头覆在顾初眠柔嫩的手背上，语气压得很低，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见：“你不要再说那两个字了，好吗？”

“求你，不要跟你再跟我说那两个字。”

说着，他单膝缓缓跪地：“初眠，嫁给我吧。”

霎时间，病房里沸腾了。

护士和医生，连同病人那里扬声为周斯臣助攻：“答应他！答应他……”

倏地，病房门外“啪”的一声。

顾初眠和周斯臣几乎同时往声响产生的地方望去。

只见一个果篮掉在了地上，各式的水果滚落了一地。

浪漫戛然而止。

沈白意一脸悲怆地站在门口，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周斯臣。

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周斯臣的手，不作思考地从顾初眠手中抽走。

手心空空的。

病房里的热闹，也迅速降温。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沈白意没管掉了一地的水果，头也不回地转身跑走。

一旁的林双双完全不控制自己说话的音调：“发什么神经，当医院是她表演的大舞台了？”

明眼人都知道沈白意是吃醋落荒而逃，可是周斯臣却偏偏起了身。

他迫不及待地要走：“初眠，我先去缴个费，等着我！”

随即不等她回应，他转身追了出去。

她望着他飞快离开的背影，好像有什么落空了，又好像有什么尘埃落定了。

顾初眠闭了闭眼，忍下眼眶中的酸涩。

等？

七年了，她还能等到吗？

第8章

刚刚说要和她结婚的人，沈白意一来，就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或许，他真的就只是去缴费了吧。

只要她等……应该只要她再多等一会周斯臣就会回来了。

可这时，战队的上单一路小跑进了病房。

他气喘吁吁问顾初眠：“周哥是怎么了，我看他追着沈白意在走廊跑，跟要把她吃了一样！”

闻言，顾初眠耳边如雷轰炸，刚建起的壁垒和曾经对未来的幻想都一击而碎。

没有了……

她再找不到任何理由来为周斯臣圆谎，眼前逐渐模糊，她曲起腿，把脸埋进手肘失声痛哭。

这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周斯臣就是爱上了那个他曾经讨厌，嫌弃和辱骂过的沈白意。

七年，就换来了这样的一个结局。

他们曾经的承诺，在此刻变得如此荒谬，如此不堪一击。

心脏像被冰冷的铁钳紧紧夹住，剧烈地疼痛着，攥着她呼吸困难。

顾初眠哭得汹涌，一发不可收拾，吓坏了护士。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她说：“疼……”9

她的心像是被锋利的锉刀来回矬着，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我还是好疼……”

护士见她能正常表述，松了口气，柔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这是正常情况，忍忍等输完液就好了。”

所有人都在叫她忍忍。

可是她忍不了，怎么办？

……

天色逐渐变暗，外面滴滴答答的，又下起了雨。

三瓶输液瓶已经空了，林双双他们也走了，可是周斯臣还没有回来。

顾初眠还在等。

让她等，可她分明等不到了。

顾初眠翻了个身，无神的视线从门口收回。

这时，护士走进病房提醒：“顾女士，你好些了的话，先去前台把费缴一下吧。”

顾初眠一愣，下意识脱口问：“我男朋友没有缴吗？”

护士走近，将薄薄的检查单据递到她手上：“还没缴呢，所有的检查单据都还在这里，要凭据才能缴费。”

顾初眠愕然接过单据。

周斯臣，撒谎为什么不圆好呢？

是被沈白意还没哄好，还是又自甘沦陷了呢？

顾初眠舌尖阵阵发苦，捏皱了单据喑哑道：“不好意思，我这就去。”

医院大厅里。

缴了费的顾初眠没有急着回家，她拿着缴费单据坐在长椅上，看着医院出入口发呆。

心如死水般无澜。

没抱任何期望，却还还是忍不住想，现在周斯臣在做什么？

会想起还在医院住院的她吗？今晚还会回来吗？

她目光发直的望着。

下一个眨眼瞬间，周斯臣真的出现在出口。

他脚步匆匆闷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