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的传奇爱情路
阿婆的传奇爱情路
1。遇一人终老
阿婆离开人世之后,我们所有人都以为阿公会从此萎靡不振郁郁寡欢,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像阿婆一样化作一抔黄土。
这不是诅咒他,而是我们心里明白,阿公实在是太爱阿婆了,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爱,他们的感情即便是在资源贫瘠的小县城里,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对年轻夫妻能够与之相媲美的,暂且不说物欲横流的都市了。
我初见阿婆时,她跟阿公两人穿着同款的纯白色武术服,腰间一条红布绸子束了一个鲜亮的蝴蝶结,余下的红绸尾巴随着微风飞扬好不自在快活,看的人也似乎远离了凡尘中的万千烦恼。
那时候的阿婆还没有心脏病,跟阿公两人在镇子上经营着一个小小的茶摊。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因为贫穷才沦落到这里的,后来熟悉以后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阿公的儿子十多年前就已经在美国拿到了绿卡,有车有房。他想要将两位老人接去美国享享清福,偏生阿婆不干,阿婆不干,阿公自然也不干。
儿子没办法,但是又舍不得二老受苦,要给他们在城里买房子。二老不愿意,一是觉得浪费钱,二是觉得城里空气质量差,对身体不好。他们找了好多地方,最后就找到了小镇,在这里买了块地皮修了栋小楼房。
老是闷在屋里,操劳了一辈子的阿婆觉得闲得慌,就买下了这个原本卖报纸的亭子,跟阿公请人里里外外翻修了一遍,改成了后来的茶摊。
茶摊卖龙井,碧螺春,也卖大红袍,但是卖得最多最抢手的还是一碗碗的粗茶,那些茶叶虽然比不上西湖龙井、碧螺春名贵,却是阿公阿婆一叶一叶从山间沟壑之中采摘而来。从采茶到炒茶全是两位老人亲力亲为,茶叶未曾经历过机器的蹂躏,倒是难得地保住了一股本真的清香。
我与阿婆的相识是因为茶摊上的书。阿婆的茶摊虽然不大,但是亭子里面却像是一个百宝箱。左边摆着的是一些比较传统的文学著作,像《孟子》《孔子》《三国演义》《孙子兵法》这一类的,右边摆着的是鲁迅先生这一代作家的《呐喊》《彷徨》……还有什么《毛泽东诗词》等近现代的作品,中间一根线上面像是晒辣椒串儿一样全是杂志,什么《阅读》《地方奇谈》《新青年》一类时下比较流行的。
阿婆的茶摊是对一些当地的民工开放的,那些工人的工资普遍不高。他们从老远的地方跑过来上工,在炎炎烈日之下一开工就是四五个小时,带来的水还没到中午就喝完了,那时候的民工老板是不给配水的,大家去超市里面买瓶水,随随便便都要花上两三块钱,多少有点儿舍不得,何况那小瓶水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够。
阿婆的茶摊就不同了,一个很大的海碗,三毛钱一碗,你喝完了喝第二碗,她是不会收你钱的,偶尔有人忘记带钱了,不给钱,跟阿婆说一声,阿婆也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往阿婆那里跑,往往到了中午和下午,远远就可以看见亭子的外面围着一大帮人,有人喊:“阿婆,给我弄碗茶,加点儿糖。”
也有发了工资的人,难得带着朋友出来潇洒,去不了茶楼酒店,却又想放松一回,就跟阿婆喊着:“阿婆,给我来两碗碧螺春。”
阿婆忙的时候,阿公就戴着眼镜坐在一边看书或者报纸,偶尔看到阿婆实在忙不过来,就会放下手里的书和报纸跑去帮忙。不过多半都会被阿婆赶出来,阿公被阿婆赶出来之后,就会待在原地看着她忙活,无措的像一个孩子,呆呆地看着她。
阿公跟阿婆不同,他只喜书不喜茶,不管是碧螺春,还是大红袍,在他的眼里,这些名贵的茶跟隔夜茶摆在一起,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对他来说就只有一个解渴的作用。
阿公时常跟阿婆抱怨说:“这些人,真是麻烦,一碗茶也这么多讲究。过日子也是的,明明同一天,还分个阴历阳历,茶还不是照样喝,日子还不是照样过?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没白的为难自己。”
阿公一说这些,阿婆就哭笑不得地辩解:“那你说黑色棉衣跟黑色衬衣有什么区别?都是黑色的你咋不在冬天穿衬衣夏天穿棉衣呢?”
阿公一把摊开报纸,负气地不去看她:“那能一样吗?”
2。择一人白首
两人白天的时候吵吵闹闹,傍晚的时候又会一起换上武术服去湖边练两下,等到大家都吃完晚饭的时候,就会看到他们一前一后的归来。
往往都是阿公在前面走,阿婆在后面跟着,阿公跟阿婆说:“你眼睛太瞎了,跟我后面儿,万一摔了也是摔我身上,这样最先摔残的是我,你还能蹦跶几天。”
阿婆对于阿公的一些谬论总是不知道作何回应,最大的惩罚也就只是时常当着我们的面骂他是只老狐狸。
阿公就笑:“我当年要不狡猾点儿,怎么把你这更狡猾的骗到手啊?”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阿婆虽然现在生活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但是实际上却是大有来头。
她的父亲当年是上过战场的人,后来被封了司令,阿婆的父亲是军人,对自己的女儿要求自然格外严格,从小诗词歌赋,武术骑射,除了女红,所有傍身的技艺都逼着她学了。
后来到了她成亲的年龄,父亲给她介绍了好些旧部的儿子到家里来见面相亲,个个都是青年才俊,论身份地位那也是门当户对。
只是可惜了,偏生阿婆一个都看不上,在学堂里瞧上了当时家徒四壁,连求学的费用都是靠着乡亲们筹来的阿公。
阿婆的父亲自然竭力反对,在知道阿公和阿婆的事情之后将她关在房间里,坚决不允许两人来往。阿公因为与阿婆的婚事被阿婆的父亲找上,阿婆父亲给了他一大笔钱逼着他离开。
当时的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哪里来的资本和一个高高在上的司令作对?虽然穷,但是男人特有的骨气让他拒绝了阿婆父亲要给他的那些钱,带着满腔的抑郁和落寞离开了。
却没有料到,回乡的途中遭遇到一帮马贼。那些人将他身上仅有的东西打劫了,然后又抓了他逼他加入队伍,阿公原本就爱情事业两失利,整个人阴郁不已,冲动之下,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加入了他们,想着谋些钱财好返乡。
哪里知道,那个马贼的头目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看上了他,非要闹着嫁给他。马贼的头目也看上了他的才学,想着若是以后考个什么官儿回来也是件长面子的事情,就也威逼利诱要他娶了自己的女儿。
阿公刚刚经历了爱情的创伤还没有恢复,哪里来的心情成亲,再说了他根本不喜欢那马贼的女儿,只是身陷泥沼的阿公明白,凭自己的力量难以脱身。
推脱不成,他假意答应了那马贼头目,说愿意娶她女儿为妻,只是自己双亲已亡,怎么也要找个证婚的人才能算数,好在有个姐姐在,让马贼派个人去知会姐姐一声,让她来主持婚礼。
那马贼的头目也没多想,觉得挺合理的,以为阿公是想通了,立马派人去办。阿公又跟他说,姐姐心思缜密不信旁人,还是自己写封书信为证的好。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在纸上写了九个大字:“你若不来,我就成亲了。”马贼相互传看将那几个字检查了好几遍,硬是什么问题都没发现,就差人快马加鞭的将信送到了阿婆的手里。
阿婆拿到信之后,先是气得摔东西,找人打架。冷静下来之后,在阿公就要成亲的当天,骑着马,手里拿着鞭子,身后跟着一大帮人,硬是从那马贼婆娘的怀里将阿公抢了回来。
马贼头目见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喊着兄弟们围攻阿婆,阿婆竖着眉毛,将手里的鞭子舞得像是一条吃人的毒蛇,凡是碰到的地方立刻皮开肉绽。
就这样,她从一帮马贼的手里夺回了阿公,曾经亲眼共睹过阿婆夺夫的那帮兄弟谈起这一幕,莫不是对她抱着一种无比崇敬的态度。
回到家之后,阿婆先是将阿公暴打了一顿,据阿公说疼得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等阿公好了,阿婆就立马把他带到了自己父亲的面前,阿婆跟他说:“我爹答应给你一个娶我的机会,你能做到我们半年以后就成亲。”
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阿公当然无比的珍惜了。只是阿婆的父亲说这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考验,不会伤了阿公的性命,让阿婆回去。
阿婆虽然心里担忧不想,但是也知道自己父亲说一不二的性子。一扭头狠下心来将阿公一个人丢在了军营,一边跑一边背对着阿公喊:“扛不住了也给老娘扛住,你要是给我在我爹面前丢脸,老娘就把你剁了丢那土匪窝里去。”(哲理故事大全 www.moths.com.cn)
3.绣面芙蓉一笑开
阿婆父亲所说的考验就是让阿公在军营之中呆上半年。
一开始,阿公以为阿婆的父亲不过就是让他帮着整理军中的内务,在军营里给他几个下马威,在他看来虽然累了点儿,好歹有饭吃有地方睡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阿婆的父亲有天晚上突然跑进他的营帐,说要跟他聊聊,让阿公陪他去散散心。阿公以为老丈人这是要承认自己了,一溜烟儿地就跟着他走了。
心里想着要娶他闺女儿,一定得给老丈人留个好印象,万一他不把女儿嫁给自己了可怎么办?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连脚上的布鞋也没来得及换就跑了出去,殷勤地跟在阿婆父亲的身后嘘寒问暖,生怕有半点儿不周到的地方。
阿婆的父亲看到阿公穿着布鞋从营帐里跑出来,顿时没了好脸色,任他说了再多也只是冷哼一声。
阿公觉得这老丈人真是莫名其妙,觉得哪里有问题,看他不顺眼,直接说不就好了吗,非要搞得这么喜怒无常,要不是喜欢他女儿,自己早就走了。
阿婆的父亲只是说了让阿公陪他去走走散散步,阿公也就当真信了,哪里知道,这一走,竟然是直接从下午走到了晚上,阿公一路上都在心里爆粗口,只差没有问候阿婆父亲家的亲戚了。
阿婆的父亲本身就是军人,翻山越岭徒手攀岩对于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儿,何况是走几里地儿?走了半天,他是脸不红气不喘,可阿公就不一样了,他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
途中好几次想要出口阻止阿婆父亲继续前行的步伐,偏偏阿婆的父亲就好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总能在他想要说话之前,突然出声打断他,说些诸如:“我的女儿可是不会嫁给一个病秧子,我女儿的男人必须像我一样能够保护她……必须有我们军人的意志。”此类的话。
这样一来阿公就不好出声阻止了,不然这不是间接地承认自己不行,配不上他女儿了吗?所以只得跟着阿婆父亲在阴冷潮湿的深山里继续他口中的“散步”。
当初为了让那些军人好好训练,他们驻扎的地方都是由专业人士细心挑选的,环境绝对艰苦,山够深也够崎岖。现在,这块地方反倒成为了阿婆父亲考验自己女婿的绝佳场所。阿公走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重,脚也早就麻木失去了知觉,偏偏前方黢黑一片根本见不到人影,他几次想要开口问还有多久到,理智却告诉他死扛着比开口好。
等了好久,阿婆的父亲这才带着他回了营帐,阿公一看,大家早就吃完了晚饭现在已经在收拾着碗筷了。
好在阿婆父亲的营帐里早就有人送了饭过去,阿公走得头晕眼花,五脏庙早就饿得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听阿婆父亲让他去他的营帐吃饭顿时眼睛就亮了,想着原来老丈人也不是完全没人性的。
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看着老丈人动了筷子以后,阿公冲他干笑两声,然后从旁边拿了一个大海碗,不管三七二十一盛了满满一大碗饭。阿婆父亲坐在那里两眼闪着精光看着也不阻止他,只是淡淡地叮嘱了一句:“盛了要吃完。”然后就开始吃自己的。阿公坐在他的对面,整个营帐里面就只有两个人,阿公觉得安静得有些尴尬,就想要开口调节一下气氛,结果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阿婆父亲训斥“食不言寝不语。”不得不闭嘴。
等到阿婆父亲吃完饭以后,阿公也吃得差不多了,刚刚跟着放下筷子,阿婆父亲剑眉一竖狠狠地盯着他,军人特有的气场压得阿公心惊胆战。
阿公一咬牙想着不管是怎么招惹他了,先认错总是没错的,立马开口:“岳父大人,不知小婿是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了,您说出来,我一定改。”然后一副任您教导的模样。
阿婆的父亲看了他一眼,盯着他面前的海碗说:“你知道现在全国上下多少人吃不上饭吗?盛多少就给我吃多少,你今天要吃不完看老子不把你丢山上去喂野狼。”
阿婆父亲的声音中气十足,阿公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整个营帐也感觉抖了三抖。阿公在家里从小就被长辈们教导,不管在哪儿吃饭都不能把饭吃完,不要老是给人一种饿死鬼的错觉,这叫有吃有剩顿顿有余。
之前也不过是为了给老丈人留个好印象,盛了比平时多两倍的饭,当下看着那海碗里还剩下一半的饭阿公顿时感觉头疼了。
偏偏阿婆的父亲就呆在他的旁边,他不得不认命地拿起筷子将那饭吃完,心里想着反正军区都给配医院的,就算是撑破了肚皮也有医生帮着封住,硬是玩儿了命地将那剩下的半碗饭给塞了进去。
只是这件事情,却从此以后在阿公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很多年以后,我回到小镇,他跟阿婆早已白发苍苍,很多事情都已经忘了记性也不好,但是在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却每次都记得提醒我的一句话就是:“不管你想吃多少饭多好的菜都行,但是有一个条件,盛的一定要吃完。”
我当时觉得很奇怪,问阿婆为什么她也只是笑笑,现在一想大概就是因为那一次的事情吧?
4.垂暮矣,相惜矣
阿公以为阿婆父亲对他的折腾会到此为止,哪里会想到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从那一天开始,阿婆父亲就像是对付自己手底下的士兵一般对付阿公,一开始让他每天围着营帐后面的山跑个四五圈儿。
然后日子久了,就让他跟着新来的那些士兵一样背着被子漫山遍野地跑,烈阳底下做仰卧起坐和俯卧撑。每次他都是最后几名,好在阿婆父亲却从来没有因此而责备过他,这倒是让他心底升起了几许庆幸。
再后来半年过去了,阿公也渐渐地从一个文文弱弱的白面书生,变成了一个有着古铜色皮肤经得住风吹雨打的男子汉。阿婆的父亲总算是同意了两人的亲事,但是阿婆不乐意了。她就喜欢阿公身上的那股子书卷气,现在活脱脱的就是一武夫,说什么也不结婚,给的理由就是你变回来再说。
阿公求助地看着自己的丈人,一心想着解决老丈人这边的危机,倒是从来没有想过阿婆这一茬儿。阿公哭丧着脸去求阿婆的父亲,原本以为经过了这么几个月,他们之间已经由群众关系升华为革命友谊,怎么着阿婆父亲也会帮着劝说劝说的。
哪里会想到阿婆的父亲接了他敬的茶以后,坐在那儿说:“我女儿还小,我本来就不想她出嫁,再说我身边这么多军人的儿子,随便拉一个都比你这文文弱弱的书生靠得住,她不嫁正好合了我心意。”
阿公恨得牙痒痒,可是就是拿他没办法。后来他不知道使了什么计谋,哄着阿婆先拿了结婚证,说一年以后绝对变成原来的样子,到时候一定给她一场最美的婚礼,没想到阿婆还真就答应了。
阿婆的父亲举着鞭子恨不得抽死他,最后也只是恨恨地朝阿婆骂了几句:“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笨的女儿,他一没来彩礼二没给你准备婚礼,你就乖乖跟他去扯了证?出去以后别说是我生的,丢脸。”
阿婆的父亲说归说,但是隔天晚上又将阿公喊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彻夜长谈,又是威胁又是恐吓,威逼利诱全用上了,直到阿公将毒誓发了无数遍这才将他放出去。
第二年的婚礼办得热热闹闹,他这个老丈人倒是出了不少力。阿婆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生怕她在别人家会受了委屈,女儿结婚的头几年,他只要一休假就会往两人家里跑,他每一次去,阿公都会好酒好肉地招待,从来没有半点的不耐。
阿婆四十七岁那一年检查出来有心脏病,阿婆的父亲以军人家属的关系将她送进了军区医院,阿婆生病以后阿公日夜陪伴在她的床边。
不管谁来劝说就是不肯离去,最危险的那几天他更是日夜不敢合眼,最后是被阿婆父亲的拐杖打到一边的陪护床上去躺着的。
眼见着阿婆几天没有进食,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一个人偷偷摸到负责阿婆的主治医生那里,没有任何犹豫地在那老医生的面前跪下了,求他给阿婆做心脏移植手术,他说愿意将自己的心脏捐给阿婆,不管多少钱不管多痛苦哪怕因此失去性命他也愿意。老医生被他的一番话弄得热泪盈眶,但是最后还是没有答应,因为不是每一个心脏病人都适合心脏移植的。
这些事情是在阿婆醒来之后,阿婆的主治医师告诉他们父女的,阿婆听得泪湿了枕头,阿婆的父亲也流下了眼泪,抱着阿婆说:“你这回给爸长了脸,是真的找了个好女婿,爸放心了。”
阿婆五十八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已经去世,儿子也去了美国。那一年她又患了尿毒症,阿公原本黑白相间的头发,在阿婆检查结果出来的那一个月变成了满头的银丝。
还是原来的医院,只是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医生,阿公再一次地跪在了那张办公桌旁边,像一个孩子一般哀求,他跟医生说:“给她做肾脏移植吧,我有两个,把我的给她,没关系,出了人命不要你们负责,我只求你们帮我救活她。”
只是不管阿公如何哀求,医生都没有同意给阿婆做肾脏移植手术,毕竟年纪大了手术的风险也大不合适。最后,阿婆靠着透析撑了三年多,不管阿公如何守护,她还是先他一步走了。
阿婆走后不久,那间卖茶和书的小亭子就关了,我们原本以为阿公会将阿婆葬在本地,他却选择了火化。
我曾经尝试过问他,为什么要把阿婆火化不直接下葬?阿公只说了一句:“她怕虫子,阿公不在下面帮不了她啊。”阿婆是阿公亲自推去火葬场的,火葬厂外那些等着领骨灰的人都是站在外面等着的。
只有阿公一个人执意要进去等着,他说阿婆生前的时候说过:“火葬厂的那些人靠不住,他们会把尸体偷走,然后用别的灰欺骗他们。”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要亲自看着才放心。
阿婆走后,阿公游于山野,去年的时候我们在衡山见过一面,他跟我说阿婆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看美景,偏生来性子懒,舍不得奔波。如今她走了,他就带着她看遍这大好河山。一边说一边摸着一块怀表,里面卡着的是二人的照片,两人均已满头白发却神采奕奕。
我想,若是阿婆在天上看到这一幕,奈何桥上应该会等等阿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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