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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他们不爱我，我也不能就这样放弃我自己。

　　亦易殡仪馆。

　　我到达时，正好看见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将白布盖在我的脸上。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看见自己。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我也感觉到了灵魂深处的震荡。6

　　白布被盖上后，白发苍苍的教授，年轻的学生，对着我深深鞠了几躬。

　　他们不问我的前程，专注地做着这一切，只是纯粹地对着我表达感谢。

　　胸腔内最脆弱的地方似乎被轻抚，但随即而来的是一种如潮水般绵密的哀伤。

　　“陌生人尚能如此，而我的家人……”我喃喃自语，胸口一阵剧痛。

　　仪式结束时，工作人员在相互讨论。

　　“都要火化了，她的家人也不来领骨灰，到时候怎么办？”

　　一声叹息从另外的人嘴里传出：“送到红十字会那边的无名墓园去吧，至少让她入土为安。”

　　虽然知道妈妈不会过来。

　　但从别人口中听到残忍的真相，我的心脏还是会有无法压抑的钝痛感。

　　我攥紧了手，将情绪压制住，跟着他们一同前往火化场。

　　去的途中，我听见又有人在谈及我。

　　一个年轻的学生问白发教授：“赵教授，这年轻女孩的火化同意书怎么是你签字？”

　　赵教授面色凝重：“当年她出车祸，我将她带回医院救治，却抢救无效死亡。”

　　“好不容易联系到她的家人，他们也不管，现在更是不愿意过来，只能我来签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满是心疼和难过。

　　我的眼眶瞬间盈满泪水，感动于这个世界除了奶奶还有人会为我伤心。

　　虽然，他们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没一会儿，我的身体被推进火化炉。

　　火化炉里火光疯狂摇曳，我的身体渐渐吞没在火舌之中。

　　我看着这一切，有点悲伤，但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外面的风将树叶吹得作响，我放空了自己，漂浮在空中，静静等着自己化骨成灰。

　　然而此时通关文符，却传来了“滴”的一声。

　　上面的时间骤然疯狂减少，直接停滞在最后59分钟倒计时。

　　我呆愣住，一时间手足无措。

　　直到看到我的灵魂变得越发透明，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我要消失了……

　　我颤抖着，声音有些破碎：“明明我找到了骨灰，也有人祭奠我，为什么会这样！”

　　回应我的只有不断倒退的数字。

　　我脸色苍白，眼底一片绝望。

　　蓦地，空旷的四周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霜丫头。”

第9章

　　我环顾着四周，周围什么人都没有。

　　这一刻，我心里无端升起一阵慌乱。

　　“奶奶！”我下意识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我的身体在瞬间被一股莫名的力道向后不断拉扯，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转瞬，我便到了医院。

　　抢救室。

　　我看着奶奶被一堆医护人员推了进去，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弟弟、沈知言都被拦在外面。

　　我腿一软，瞬间跟进了抢救室。

　　奶奶的意识有些模糊，戴着呼吸机的她撑着一口气，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

　　“丫头……奶奶来陪你，不孤单了……”

　　我心脏一阵揪痛，整个人快要站不稳。

　　医生对奶奶做着抢救措施，但心电图上的线条起伏却是逐渐变平缓。

　　“我不要奶奶来陪我，我只想要您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健康长寿……”

　　我对着奶奶哭喊着，祈求她能听到我的声音，多存一些活下去的求生意识。

　　因为我的魂魄已经回不去酆都了，三年无人祭拜，我很快就会消逝于这世间。

　　一想到还要苦苦去寻找我的奶奶，我就无比痛恨此刻的自己。

　　但奶奶却是睁着浑浊的眼，缓缓看向我所在的方向。

　　“奶奶，就来了……”

　　“滴——”心电监护仪发出最后的警报。7

　　我眼睁睁看着奶奶浑浊的眸子逐渐失去光泽，缓缓闭上。

　　“奶奶？！”我的心，被绝望吞噬。

　　半小时后，医生停止了抢救，走出去通知家属。

　　爸爸妈妈他们都没有进来，只有沈知言一人走进，红着眼站到了病床前。

　　我看着他眼眶含泪的给奶奶盖上白布，对老人家做着最后的道别。

　　我张了张嘴，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看着站在门外的爸妈和郁暖他们。

　　我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通关文符上的倒计时，一直在‘滴答滴答’走着。

　　我看着那一串串鲜红的数字不断减少，心脏一阵紧抽。

　　医护人员将被白布盖住的奶奶推去了停尸房。

　　爸爸妈妈却没有跟上去，而是拿出资料开始清算奶奶生前的财产和遗物。

　　弟弟在长廊上玩着手机游戏，嘴里嚷嚷着“死了死了，等我满血复活”。

　　姐姐郁暖倚靠在沈知言怀中，亦如当初我死的那天一样，小声啜泣着，好像十分害怕。

　　看着他们这样，我突然觉得人活一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一点都不幸福。

　　“嘀嘀嘀——”

　　通关文符上的时间只剩最后1分钟，肉眼可见地跳成了59秒、58秒……

　　我突然很释然，心情如死灰一般沉寂。

　　这时，阴官威严而空旷的声音骤然响起。

　　“0785号被遗忘者，你的寻亲时间已到，请问你找到家人了吗？”

　　我微微一顿，环顾一番眼前各自忙碌的几人。

　　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人生，早已没有了我的痕迹。

　　我收回了视线，轻声回应阴官。

　　“没有。”

　　话落的那一刻，我清晰地看着我的身体犹如星光，正一点点碎开。

　　我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沈知言，闭上了含泪的双眼。

　　“滴——”

　　通关文符冗长的滴声响起。

　　我的灵魂，也在这一瞬化成齑粉。

　　一切归零。

　　天上地下，人间阴间，再无郁迟霜。

　　沈知言无端觉得手背隐隐有些湿意，可拂过去时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股灼烧的痛感。

　　他回过神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老人物时，一张照片从盒子里掉落。

　　沈知言将照片捡起，一张他和一个女孩的合照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

　　照片旁边，写着一行字——

　　“沈知言永远爱郁迟霜。”

第10章

　　沈知言看着照片上的女孩，一时间觉得熟悉而又混乱。

　　“郁……迟……霜……”

　　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念出，带着一种蚀骨的压抑痛感。

　　而这一刻，一种莫名的情绪侵蚀着沈知言的四肢百骸。

　　他脑袋里面泛起一阵疼痛，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郁迟霜……郁迟霜……”

　　他一遍遍喃呢念过那个女孩的名字，眼眶一阵阵发疼。

　　不知为何，眼里竟然落下一滴泪。

　　泪珠落到手背，与刚刚被郁迟霜落下的那滴眼泪重叠。

　　沈知言喉间溢出一股腥甜，无数的回忆冲击着他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