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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士的冬天太长太长，总是感觉能把人冻死，看不到春暖屠苏的希望。

　　我总会梦见他，总是忍不住问他，陆骁，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他看着我不说话，然后消失不见，抬手一抓，全是枉然。

　　可即便这样，我仍然不希望他看到我如今油尽灯枯的样子。

　　我好看的时候陪在他身边，所以现在应该死而无憾。

　　顾清一直在我身边，大概是将死的关系吧，我总是把往事一遍遍重复，一遍遍说给他听，其实更多是说给自己听。

　　我怕忘记，我也怕被遗忘。

　　顾清说，我这样的人不死遭人惦记，死了更遭人惦记，活脱脱就是个祸害。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头埋的很低，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抬手摸摸他，头发柔软。

　　别再惦记我，找一个好女人结婚成家，好好过日子。

　　他哭了，我不喜欢好女人，我喜欢你。

　　所以，我不是好女人。

　　我笑。

　　你一直说那时候我长马尾的样子，所以你突然喜欢上我，可你知不知道，我的长发是为了他才留起来的。

　　他笑的释然。

　　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你会不会爱上我呢。

　　我胸口一顿，哪有什么如果。

　　如果有如果，我希望更不择手段让陆骁爱上我。

　　他满眼落寞，你为什么连这点幻想都不留给我。

　　我没说话。

　　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什么都不能留给你。

　　他问我，能不能抱一下他，我张开双手用力抱了抱，他身子一僵，转而也用力的抱住我。

　　无关爱恨。

　　再点一根烟，还有两杯酒。

　　一杯敬过往，一杯敬明天。

　　愿你永远平安快乐。

　　我一天比一天虚弱，大部分都在昏昏沉沉的虚幻里。

　　我爸，我妈，陆骁还有陆家的长辈，顾清和唐唐都在里面。

　　我分不清，但如果是那样美好的时光，我愿意活在虚幻里，直到死去。

　　手里握着陆骁送我的那枚铜哨子，这是我唯一带走的东西。

　　那年他送过我一个，我一直带在身上，他说我要是有事情就吹响，他马上就会到我身边。

　　脚踏七彩祥云来，有求必应。

　　我笑骂他傻逼，将它妥善珍藏，试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把他吹来过。

　　后来在那场大火里丢失，回去都没有找到，我没敢告诉他，再后来，他发现了，说以后再送我一个。

　　一拖几年，到了不愉快的日子。

　　我抬手放到嘴边，用力吹了两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回声，冷清又无趣。

　　我早知道你不会来，你也不必说好听的哄我开心。

　　如果一定说有什么遗憾，那大概是没与你好好的告别。

　　等待是一种煎熬，有人的等待恰逢花开，而有人却在等待中将爱枯萎。

第三十章 你赢了，江小娆

　　陆骁疯了，在江小娆离开的那一天。

　　他不知道又是哪里错了，不对劲了，为什么又悄悄的什么都不跟他说呢？

　　总是这样说走就走，毫无留恋。

　　这一次，你还要说什么？

　　他开始用工作麻痹自己，成天成宿的呆在公司，他不想回陆宅，不想面对陆家的催促和质问，他烦了。

　　他更不敢回新房，那里太奇怪，好像处处充斥着她的影子，每一件物品，每一口空气都好像烙印上了江小娆三个字。

　　它们疯狂叫嚣，耻笑他的过往，看着他如今的狼狈不堪，可笑又可悲，。

　　他告诉自己不在乎，不要想，她说走就走，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记挂？

　　然后他努力的工作，假装自己很忙，忙到没有空吃饭睡觉，他不敢睡，梦里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假小子扰的他不愿醒来。

　　然后他开始出去寻欢作乐，夜夜笙歌。

　　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难道还抵不过一个江小娆？

　　他不信！

　　他喝最烈的酒，和各种女人虚情假意，调情逗笑，可每次要到那一步，他突然发现自己不行了……

　　他只能对那个生涩敏感的身体有反应了。

　　你赢了，江小娆。

　　你在我心里怎么都挥之不去，让我不得安生。

　　可是，你在哪儿呢？

　　他找不到，他劝自己，改掉一个习惯是要一阵子的，不要急。

　　毕竟她在他身边十几年，总是需要一个时间来适应，你不是爱她爱到骨子里，你只是还不知道在没有她的日子里怎么过下去。

　　她最好不要出现，否则他一定打断她的腿，让她烂在自己身边。

　　见到江百川的时候，他心里忐忑不安。

　　不过月余没见，两边的白发已经爬到了头顶。

　　他惶然，他不敢问。

　　最终，江百川拿出一个地址递给他，老泪纵横，如果可能，他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女儿的命，可是没有那种可能。

　　他以什么心情接她每周一次的电话？他听得出她的吐字一天天不清晰。

　　他不敢见她，怕她知道他已经知道的事情，也许这样，他还能假装自己有个女儿，在很远的地方。

　　他真的老了，承受不住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刺激了。

　　他希望陆骁可以去陪她最后一程，让她所剩不多的日子里没有什么遗憾。

　　这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最后一点能为她操心的了。

　　陆骁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终究，她还是没有躲过吗？

　　他甚至在想，会不会他一直不去，而她心里有所期待，所以能一直活下去呢？

　　可是他不敢赌，不敢让自己冒这种险。

　　于是，他迫不及待的飞到瑞士，却不敢到她身边。

　　他远远的看她，看着她时常在落日余晖中就那么睡着。

　　梦里梦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吗？笑得憨厚可爱。

　　一阵风出吹过，她被冻醒，坐在轮椅上看树叶一片片掉下来，然后接住放在手心，看看这个异国他乡，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不敢出现，只能找人假装陌生人把她送回去。

　　他看到她吹哨子，很多次，想走上去拍她一下，吓她一跳。

　　但是他多怕出现，然后她再也没了念想，就那么真的离他而去。

　　对不起，没能踩着七彩祥云来接你。

第三十一章 陆太太

　　我总在门口收到一支鲜花，或者一个纸鹤，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在跟我玩捉迷藏，无力追究，我就那么与他做着这个游戏。

　　我记忆力下降的厉害，但是吃药能让我多少记住一些重要的事情。

　　比如一周打一次电话，让爸爸心安，比如告诉自己别走远，免得找不到回来的路，冻死在外面。

　　比如……记得他叫陆骁。

　　我最近爱去一湖边坐坐，离我住的公寓不远，顾清把我推过去，然后他开始在旁边工作，我一动不动的看着过往的人。

　　瑞士永远都是那么冷清，不像京城那么随处有人扎堆。

　　偶尔在湖边长椅上坐一两对情侣，或甜蜜，或争吵，但很快和好。

　　我看着他们，心里很羡慕，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很长，可以一直这么相亲相爱。

　　如果我有时间，有机会，也想平平静静的和他过一辈子。

　　如果要为这个机会付出代价，我愿意是一无所有。

　　最近总是在想如果的事情，大概遗憾太多吧，脑子里想一想就当弥补自己。

　　我的视力模糊，远的东西总是看的很不清晰，加上心有所想，好像总能看到他的影子在眼前飘来飘去。

　　这感觉不赖。

　　他对我笑，对我哭，对我说，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再伸手，一片冰凉。

　　你啊你，还是渴望他。

　　我的胃口一天不如一天，吃不下东西，老是想着京城的各种小吃，想喝双倍奶泡泡的红茶奶盖。

　　还想看他再打一次球。

　　我没告诉顾清，实在是不好再麻烦他。

　　结果那天，门口放的不是一支花，也不是一个纸鹤，而是一大杯奶盖。

　　我天，是哪位神仙姐姐听到了我的呼唤。

　　此刻哪怕是被毒死我也要喝。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一杯不同口味儿的奶盖放在门前。

　　我出来时温度刚好，捧在手里暖暖手，小口小口的喝点。

　　我没告诉顾清，想有一个自己的小秘密。

　　我躲在门后想看看到底是谁，可是除了一杯奶盖好好的立在那里，什么都没发现。

　　这就灵异了，我愁的脑袋都疼了。

　　但是不管怎样，我开始期待每天的奶盖时间，我想如果能看到他，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顺便告诉他，乌龙奶盖是这里面最难喝的，以后不要去那家店买了。

　　最好喝的还是红茶奶盖，有很多的奶和糖，非常喝我的口味，我从小就怕吃苦。

　　我开始活动不自由，手脚都不太听使唤，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需要氧气机维持，我知道，没多少时间了。

　　但是有点希望见见这位素昧谋面的海螺姑娘。

　　我拿着笔，歪歪扭扭的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Hello,mayIseeyou?

　　鬼使神差，落款写了个，陆太太。

　　然后将纸条放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然后开始默默等待他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