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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繁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静静重述他的话。

那双泛红的眼眸深深刺进顾南译的心里，他连忙攥住她的手。

“你知道的，韩瑶父母早逝，这么多年孤苦无依，如今连家乡都回不去了，她除了留在少帅府，无处可去。”

孤苦无依？

闻繁心中悸痛。

顾南译，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无父无母！

在这个民不聊生的乱世，除了故去的戏院师父，自己最亲近的人只有他！

闻繁的眼底好似笼了一层雾霾，里面浸满失望。

“你想如何将她留在少帅府？”闻繁直直问道。

顾南译眸光闪烁了几下：“我想抬她做个姨太太。”

闻繁看着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顾南译，你可还记得成婚之前，你曾向我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声音很轻，可那一字一句却如有实质般砸向顾南译。

他有些心虚，但已下定决心之事，便不会再变。

“这些年，我身边只有你一人。”

“给她个姨太太的名分，只是让她在后半生有个依靠，况且天底下哪个少帅府没几个姨太太？”

顾南译的话，落在闻繁耳中好似针刺。

她转过身，怔怔看向面前这个男人。

明明还是从前的棱角分明，却让她分外陌生。

闻繁深吸一口气，敛了心底的涩意，一字一句说道——

“顾南译，少帅府只能有一个女人。”

“既然你要她，那我走。”

第4章

见闻繁开始收拾行李，顾南译瞬间慌了。

成婚这些年，他们从未红过脸。

甚至自己在外作战顾不上她时，也不见她这般生气决绝。

“繁儿！”

顾南译立刻上前阻止闻繁的动作。

在对上她湿红的眼眶时，他心跳骤停，有些慌乱。

“是我糊涂了。”

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仿若有多害怕失去一般。

“你别走，我不抬姨太太了。”

闻繁被他灼热的体温包裹住，整个人无法动弹。

耳边，又传来顾南译轻颤又无措的语气。

“繁儿你不能离开我，你走了，我会没命的。”

话中的情真意切，让闻繁恍然想起五年前他求娶自己之际。

信誓旦旦说过的话——

“繁儿，我们是自由恋爱的新式婚姻，别人三妻四妾，我们一夫一妻一条心！”

“繁儿，春风十里不如你，我要平定战乱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一字一句，都在闻繁的耳畔回荡。

但如今。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闻繁鼻尖泛酸，眼眶止不住地涩红。

看到她眼底的心碎，顾南译慌了神，不断表达着自己对她的情意。

“繁儿，我真的好爱你！我心里只有你……”

闻繁眸中泛起水雾，有些瞧不清眼前男人的神色。

他的心底，当真只有自己一人吗？

这一整天，顾南译一直守在闻繁身边。

陪她练字听曲，带她去徐州西洋餐馆吃饭，给她买昂贵的衣服首饰。

他们好像回到了当年最相爱的时候。

顾南译满心满眼，都只有闻繁。

不问军事，不提旁人。

可是半夜，熟睡中的男人一声低语喃呢，让闻繁睡意全无——

“瑶儿，别走。”

闻繁转过头，静静看着顾南译的侧脸。

浓郁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角。

是她的如意郎，也是她的心殇人。

闻繁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神色空洞而又悸痛。

顾南译，你变了！

你爱我的同时，心里也装了另一个女人！

彻夜无眠。

翌日。

少帅府迎来一位重要的贵宾——徐州军阀名将吴成忠。

为了收复上海滩，两人决定合作，一起对抗敌军。

顾南译大摆宴席，还请了不少有名的名角歌星来府上作陪，以表诚心。

只是闻繁没想到，韩瑶也来了。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水墨色旗袍，婀娜身姿看得在场的男人都移不开眼。

吴成忠看了看面前这位清秀的美人，一眼认出了她。

“韩瑶小姐当年在街头唱的那曲《西厢记》，让本将军记忆犹新。”

韩瑶笑容一僵，眸中划过一丝难堪：“……见过吴将军。”

五年前，闻繁嫁给了赫赫有名顾南译，成了整个上海人人艳羡的少帅夫人。

而她在师父去世之后，跟着戏班子颠沛流离，四处讨生活。

那几年，是她最难以启齿的日子。

吴成忠眸光晦暗了几分：“不知今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听韩小姐再唱一曲？”

韩瑶攥紧手中的帕子，笑的有些牵强。

“瑶儿的唱功不如师姐，她当年一曲《西厢记》，不仅名震上海滩，更是俘获了顾少帅的心。”

“哦？”吴成忠看向坐在顾南译身边的闻繁，有些意外。

当年就听说顾元帅的儿子要娶一个戏子做妻子，他不以为然。

只当道听途说，没想到竟是真的。

闻繁没想到韩瑶会将矛头转向自己，正欲开口却被身侧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

“繁儿，韩瑶今日嗓子不适，你替她去唱一曲。”

闻繁身形一顿，有些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

自从他们成婚后，她就没有出台唱过戏。

因为少帅夫人的身份，不允许她抛头露面的登台唱戏。

偶尔唱曲也是在府中，唱给顾南译一个人听。

可是现在，他竟然为了维护韩瑶，而让自己登台唱戏。

“繁儿，不要让我为难。”顾南译压低嗓音，催促了起来。

这一刻，闻繁只觉得浑身彻冷。

她突然就明白，韩瑶在这个男人心中，已经不是只给一个名分的存在。

从前的同甘共苦，是闻繁陪着顾南译。

往后的荣辱与共，该轮到其他女人了。

看着眼前男人期盼到不耐的神色，闻繁有些木然的站起身。

“好。”

《西厢记》是他们当年的情定之曲，如今也该由这首戏曲为他们多年的感情划上一个句号。

待唱完这出戏，他们的婚姻也就到头了。

闻繁回房换上戏服，描眉点唇，最后戴上点翠头面，缓缓登上戏台。

水袖一挥，唱腔如梦，轻盈悦耳，令人仿若身临其境。

一曲结束，众人如痴如醉，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好！”吴成忠眼中带着惊艳，带头叫好鼓掌。

而台下坐着的顾南译，正吃着韩瑶递过来的糕点。

这一幕生生刺痛了闻繁的心。

她缓缓走下台，正想退回后宅换衣裳。

外面突然响起一片嘈杂，还有混乱的打斗声。

“有刺客！”

众人面色大变，四处逃窜。

一声枪响，破风的子弹直直朝着闻繁和韩瑶的方向射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顾南译下意识伸手，一把将韩瑶拉入怀中。

“嘭——”

来不及躲闪的闻繁低头看着胸口溢开的血花，趔趄着站不稳身形。

她抬头看着被顾南译小心护在怀中安然无恙的女人。

心底一片荒芜。

只怜新人桃花面，不见旧人血中泪。

自己在这个男人心底，已经不再是第tຊ一选择了……

闻繁呼吸凌乱着。

像一朵枯萎的玫瑰花，凋落在风里。

噗通！

她摔倒在地，陷入黑暗。

意识昏迷前，她好像看到顾南译大步奔来。

“繁儿！”

第5章

这一天，少帅府乱成一团。

顾南译猩红着双眼，疯了一般抱着浑身是血的闻繁朝医院奔去。

众人皆第一次看到，一贯沉稳自持的顾少帅竟然会如此失控。

当年上海滩失守也不见他半分狼狈，如今就好像是整个天都塌了。

医院。

等闻繁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三天。

“繁儿！”

她睁开眼的第一瞬，耳畔响起一道暗哑、欣喜的声音。

“你终于醒来了。”

闻繁有些恍惚地转过头，一时之间有些没认出来身边的男人。

顾南译面容憔悴，下巴冒着胡渣。

“你……”闻繁声音沙哑，很是虚弱。

顾南译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繁儿，还好你没事。”

闻繁有些恍惚。

脑海里不受控制的记起那日，顾南译在危险之际将韩瑶小心护在怀中的一幕。

胸口传来悸痛，不知道是因为中了枪伤的缘故还是被那一幕刺痛的缘由。

“顾南译……你明明说过爱我护我，为什么变了……”

闻繁虚弱的嗓音透着空洞，让顾南译的心有了前所未有的空荡感。

他俯身抱住病床上的女人，有些手足无措。

“繁儿，你快点养好身子。”

“我保证，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再也不会犯错了。”

闻繁在医院休养了半个月，身子才渐渐好转。

顾南译也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亦如当初那般寸步不离。

有时候，闻繁有些看不透这个男人。

顾南译对自己这般上心，到底是出于真情，还是愧疚。

她琢磨不透。

出院前夕。

顾南译外出去买闻繁最喜欢吃的糖炒栗子。

他刚离开不久，病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韩瑶穿着墨色旗袍，踩着小高跟走到病床边。

“师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