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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该知道，妖就是妖，是没有心的。”

他说着，语气却忽而变得平淡，像是和我说着一个缥缈不真切的故事。

“希儿，你可知那天是什么日子？”

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像是再没了力气，但一字一句，却尽数落进我耳中。

落得个雷声阵阵。

“那天我备好九十九台聘礼，是要向你提亲的。”

第4章

“什么？”

我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不是不肯娶我吗？

我问了他那么多次，他从未回应过，只是一遍遍地叫我别闹。

迎着我错愕的目光，珩屿淡淡解释着。

“那天以后你没回观天阁看过吧？”

“我备的那些聘礼，珠钗玉饰，还有嫁衣，你都没看到。”

珩屿说着，别过眼，视线游离在窗外的阴雨连绵。

“我写了聘书，也写了合婚庚帖，只差你我的署名。”

“我想告诉你，我心悦你，不管我还能活多久，一年或者是一个月，我都想娶你。”

“但这时，我却接到了你叛国的消息。”

“希儿，我本来是不信的……”

珩屿的语气很平静，好似狂风过境后，被卷走了所有生气。

然后那风吹着，吹到了我这里，吹得我神魂俱消。

他说他本来是不信的。

但兵临城下的敌军，证明他信错了人。

“对不起……”

身上好像被灌了铅，我愣愣站在原地，除了对不起再说不出一个字。

珩屿不看我，回答得却平静。

“不怪你，是我错了。”

“从我把你带回去的那一刻，便是错的。”

错漏的心跳终于蔓延出层层叠叠的苦涩，这一刻，我的心脏像被千刀万剐。

初次遇到珩屿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刚刚化形的小妖，住在山里，连上山砍柴的樵夫都躲着。

可就这样与世无争，我还是被那些道士逼到了绝境上。

他们嘴里喊着斩妖除魔，眼底却满是贪念。

千钧一发之际，是珩屿将我救下，带回了观天阁。

我还记得那天的场景。

我局促地缩在角落里，警惕望着他。

珩屿蹲在我身前，声音无比温柔：“莫怕，今后你就留在观天阁，我会护着你。”

“我名珩屿，是大梁国师，你唤我珩屿或师父都可以。”

末了他又问我：“你可有名？”

我摇摇头，言之凿凿地告诉他妖都是没有名的。

其实我有名字，其他妖都叫我小花，但面对珩屿，我却莫名说不出口。

他点了点头：“那我便给你取个名。”

话虽如此，他却也没有随便指字，而是捧着书翻了又翻。

两天后，珩屿带着青黑的眼圈找到我：“今后你的名字，便叫做希栀。”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无比喜欢，因为这是他认真为我选的名字。

这名字我一用便是千年。

千年后我寻到他的转世，化作游方道士，拿着生辰八字装模作样地算了半个小时。

最后我捋了捋胡子，故弄玄虚地咳咳两声：“他该叫珩屿。”

几年之后，还是小学生的谢珩屿在春游时捡到我，又一次把我带了回去。

爸爸妈妈很担心，问我家住哪里父母怎么联系，我一概不知。

只问我名字时，我才脱口而出。

“希栀，我叫希栀。”

这是谢珩屿给我取的名字。

那时，我便下定决心，这辈子，我会用我的命守护他。

思绪回笼，我强撑着笑了笑，语气故作轻快。

“若能重来一回，师父该对我置之不理才是。”

好奇怪，这话是我自己要说的，可脱口的瞬间却疼得要命。

然而越是疼，我越是笑着，紧紧攥着手，笑得脸都有些僵硬。

珩屿却不看我，语气冷得像冰。

“不。”

“若真能重来一回，见到你的第一面，我便会杀了你。”

第5章

我的心颤了颤，眼泪堵在喉头，将我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心跳乱了节拍，一下下狠狠撞在胸膛，撞得伤痕累累，疼得撕心裂肺。

“是，你该恨我的……”

我想装得轻松一点，轻描淡写地自嘲几句。

可只说了个开头，便怎么也说不下去。

珩屿听着，却摇了头。

“我不会恨你。”

“我只恨我自己识人不清，做了这后悔一生的决定。”

“不过万幸苍天佑我，没让我真的跟你结了亲。”

他淡淡说着他的庆幸，于我而言却是一次又一次的雷击。

我再没了站在这里的力气，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我仓皇跑回家躲了几天，没勇气再去见谢珩屿。

但这天，妈妈神色凝重地把我叫了过去，出乎意料的，叶皎皎也在。

妈妈一见我，就着急问：“小希，你有没有觉得你哥哥不太对劲？”

我一愣，看向妈妈，不明所以。

妈妈紧锁着眉头，眼中是满满的忧虑：“每次去医院，都看见他一个人自说自话，手上还不停地比画着。”

“不会是惹到什么了吧……”

妈妈担心得紧，我却知道其中缘由。

珩屿突然被带到千年后，肯定是要推算的。

可他再怎么算，也不可能算出是我许的愿。

梦及的愿望，是以自身为祭，自然与他没有因果。

我垂着头，一言不发，却将手指都攥得发白。

妈妈又担心看着我：“小希，你怎么也怪怪的？”

我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却还是忍不住开口：“妈妈，如果有一天你们不喜欢我了，会赶我走吗？”

妈妈却笑了：“说什么呢，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会把你赶到哪里去？”

我咬着牙，极力控制着颤抖的声线：“那要是珩……哥哥要赶我走呢？”

妈妈却笑了，揉着我的头，声音温柔得要命。

“说什么傻话呢，哥哥怎么会赶你走。”

一旁看了许久的叶皎皎忽然开了口：“是啊，你们可是兄妹，是一辈子的亲人呢。”

她得意看着我，将兄妹两个字咬得极重。

这样的挑衅我已经听了许多次，但现在却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让我喘不过气。

我突然后悔了。

在知道珩屿曾想过娶我后，我开始后悔成为谢家的养女。

当他名不正言不顺的妹妹。

“妈妈，我昨晚没睡好，先回去休息了。”

我没了跟叶皎皎叫板的力气，随便扯了个理由便落荒而逃地回了房间。

身后却传来了叶皎皎的声音。

“伯母，别担心，珩屿的事情我有办法……”

几天后，我才知道了叶皎皎所谓的办法。

竟是找来道士做法驱邪！

我被叫去了医院，进门便看见所有人都在场，此外还站着一个黄袍道士。

珩屿靠在床头，神色淡漠看向窗外，视我如空气。

那道士睨我一眼，讳莫如深地闭了眼。

叶皎皎清了清嗓子。

“李道长是我特意请来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该好好去去晦气。”

“现在人到齐了，道长开始吧。”

我却觉得奇怪。

从前她最喜欢将我孤立出去，我不信她会突然转了性子。

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