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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阿、不,陆政霖,我刚刚说的你就当开玩笑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看陆政霖脸色更加严肃,她又赶紧补了一句:“你可千万不要当真!”
施诺安已经紧张得不行了。
她的脑子里现在一片混沌,说话都有些转不过来弯。
加上对于陆政霖本能的畏惧和担忧,让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房间,才好理清思绪。
上天既然给了她第二次机会,总不会是让她重蹈覆辙的吧……!
然而陆政霖并不打算让她如愿。
听到这番话,他颇感意外。
不仅仅是内容,就连语气也不是施诺安平常的那一种。
她声音甜,在外面就算是趾高气扬地发号施令时听起来不让人觉得讨厌。
而到了陆政霖这里,就只剩下了纯粹的娇嗲意味。
遑论,施诺安什么时候叫过他的全名?
一声一声叠在一起的“阿霖”,像是江南这季节里新捞上来的菱角,脆生生地从她的嗓子里蹦出来,清爽又甜蜜。
她似乎总是以一种妹妹的语气说话,却又不是真的希望陆政霖将她当成妹妹。
而现在这副畏惧又胆怯的语气,和刚才比起来,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尚且年轻的陆政霖自然不知道,只需一场变故,就能快速磋磨掉施诺安所有的脾气。
娇蛮任性的大小姐静悄悄地长大了,却已经没有任何人在等待着她的成长了。
“这个。”他定了定神,暗嘲自己想得太多,施诺安就在自己眼前,能有什么不对劲的。
充其量就是今天一直没有见到他,又要开始耍脾气了。
既然这样,就算再哄哄她又怎么样……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反正,他也没打算过要答应她。
至于施诺安怎么理解,那是她自己的事了。
他展示出手上那封尚未拆开的粉色信封,微微挑眉:“这也是开玩笑吗?”
信封上,赫然是一行娟秀的钢笔字迹。
“——致:亲爱的阿霖”。
第18章
施诺安一惊,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这茬,连忙上手抢夺。
想起那上面的内容,她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了起来。
那些期盼的、甜蜜的字迹,每一笔都加重了对于以后的自己,那份挥之不去的羞辱感。
她当然不想让陆政霖再看到这封信。
现在的施诺安已经死过一次,清晰地知道陆政霖心中对自己只有厌恶。
十年相伴是谎言,浓情蜜意是妄想,所有的爱意都只是她在自我催眠。
她的爱意在冰冷的枪管抵上前额时就已经消散到了分毫不剩。
陆政霖原本正要拆开,看她那副神色,自己的表情也有点不自然了。
他伸手将信件递还给施诺安,偏过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紧绷的脸:“好,你拿走吧。”
施诺安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却蓦地点燃了他的怒火。
陆政霖慢慢转过脸,声音也冷了下来。
他打量着她,像是屠夫审视畜肉,又或是木工考量树木。
施诺安对上他的眼睛,有些愣住了。
随后,不寒而栗。
她不记得自己是否曾在少年时期的陆政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施诺安没有相关的记忆,却也知道,即使有过,也被她这时满是甜蜜爱情的脑子解读成别的意味。
他张了张嘴唇,似乎又将原本想说的话吞回了腹中,最终只是微微垂着眼,替换出一句不轻不重的告诫。
“阿安,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再开了。”
施诺安连忙点头。
她既然已经看清了陆政霖心里另有其人,又怎么会再上前自取其辱。
医院中打在脸上的那一掌,看守所中正对着的漆黑枪管。
那样的急迫怎会有假?
爱意消散,她又怎么会再自讨没趣地硬往上凑?
只是不知道陆政霖的心结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对父亲种下那样沉重的恨意。
想起抢救室外自己连父亲的最后一眼都没能见到,施诺安一时有些难过。
“只是这一次,让我救救他吧。”她想。
她并不知道父亲的死亡也是陆政霖一手促成,所以此时面对着他时,尚能保持理智,以平常心对待。
陆政霖从她的神色中细细观察,见她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心中止不住的烦闷。
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施诺安主动反悔了,所以陆政霖暂时不需要和她虚与委蛇,对他来说应该省下了一段应付的功夫才对。
反正等这顿脾气发完,她还是会再一次缠上来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那么真挚的爱意又怎么会作假呢?
但他仍然留有怒火。
谁也说不清楚这一段怒火的来源是什么。
这并非是爱,陆政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爱上仇人的女儿。
那就只能是恨。
他太过于地痛恨着施南葉了,于是连带着她的女儿也被加上了罪责的镣铐,在他的目光中再度瑟缩了起来。
他用冰冷的语气开口,像高高在上的皇帝对异族的民众宣读命令一样,毫无波澜地制定了全新的逃跑规则。
“不可以,阿安。”
“你必须告诉我,你刚才想做什么。”
“你要说实话,阿安,如果你说谎,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
这样的威胁对以前的施诺安来讲自然不痛不痒。
但对于现在的她不同,她不能再让陆政霖进入父亲的集团了……这是她自私的决定。
她不想再面对父亲的死去。
施诺安犹豫了一会,重新编造出了一个不是很像样的理由。
她咬着嘴唇,祈祷这番话能够奏效,也希望能从此打消陆政霖的疑虑:“其、其实我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话音落幕,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般。
第19章
但施诺安就像是没有发现一般,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我跟他还没有很熟,不好意思跟他说。”
“所以先来找你练习一下,抱歉,阿霖,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希望你不要生气,我也是一直都只把你当做哥哥的。”
窗外的暮色像是一块被揉坏了的画布。
任性的画家只是不喜欢这一款的颜色就踹翻了盛满金色余晖的颜料桶,把落霞上的红色污染了个彻底。
于是金红色的辉光投射到了窗户里面,将陆政霖一半的脸颊照射成刺目的白色。
他的眼球在光线下呈现出了剔透的黑色,像一块质地上好的墨玉。
而另一半的侧脸却在鼻骨的遮蔽下吞尽了光线。
大半的眼白都变得灰暗,犹如垂死病人见到了镰刀与黑袍,视线都被名为死亡的阴影填塞住了。
他张开了红润的嘴唇,时而交叠抿起,如同正在商议是否要绽开的玫瑰花瓣为此争执不休。
施诺安看着他,竟一时失了神。
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微微颤动,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深爱时的悸动。
他说了什么,施诺安忘记要去听。
所以她只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藉此清醒过来,在游离的思维中警告自己不可以再沦陷进青梅竹马的陷阱里。
她已经吃过了那种苦头,没有傻瓜会去再犯一次。
现在多的是比情爱——比陆政霖更加重要一百倍的事情,更何况她早知道他不是自己的良人。
所以窗外投射进来的金红色幕布被切割成了无用的碎片。施诺安拉上窗帘,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有点太刺眼了……阿霖,你刚才说什么?”
陆政霖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失神,再次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你喜欢的人,是谁?”
施诺安这时的记忆已经模糊成了一团朦胧的纱,哪还会记得自己16岁时认识的同龄男生。
此刻,就连随便扯一个出来搪塞过去都做不到。
她只能掩盖自己的心虚,乱晃着眼睛假装在端详陆政霖房间里的装饰,佯作生气:“你怎么也开始管得那么多啦?”
陆政霖轻轻勾起嘴角,眼中却并没有笑意:“你不是把我当哥哥看吗?”
“哥哥问一下妹妹喜欢的人,不应该吗?”
施诺安一时语塞。
她挖坑砸了自己的脚,又急着要去见父亲,只能搪塞了一句:“你这么想知道,下次我带过来给你看就知道了!”
说完,不等陆政霖反应过来,她就快速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她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