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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垂眸思索片刻，他让下人退下，唤来暗探：“夜已！”

一身黑色紧身衣的男子如同鬼魅一般，迅速的从暗处走出，拱手跪下：“大人，属下在。”

裴宴枫食指敲了敲桌面，神情难测：“你去搜寻一番，找出能证明雪枝清白的证据。”

“另外也去查查，是谁散播谣言，说本官下毒给公主的。”

世人以讹传讹便也罢了，若是无知者听了，没准觉着他裴宴枫心存不轨之心，要谋逆造反！

虽然，他动过这个心思。

但却从未实践过。

夜色酝酿，京城的雪还在飘，也不知何时才能迎来春日。

裴宴枫听着暗探查来的消息，竟然觉得有些冷了。

他就说，京都府门怎敢动谢雪枝。

原是背后有人命令。

皇帝让人放的谣言，抓的谢雪枝。

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打压谢家、又可以让他这个位极人臣的帝师染上风言风语，受天下读书人不齿。

见裴宴枫陷入沉思，暗探犹豫起来，不知该不该说。

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大人，属下还查到了其他的东西。”

“谢姑娘，上吊自尽，不是被公主逼迫的。”

那一日归宁日，皇宫门口，有小宫人偷懒，躲在石狮子后偷偷睡觉。

将谢雪枝逼问公主的话，一五一十记住了。

宫里的人主打一个，耳朵灵，嘴漏风。

是人，就会有把柄，打听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倒也不难。

裴宴枫脸色仍旧淡漠，嘴硬道：“那也与公主脱不了干系。”

暗探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开口：“公主的毒，是公主自己下的。”

“有人查过，公主与大人婚前，去过藏书阁查卷宗。之后更是自己去了冷宫里的小巷，给钱贿赂小太监去买那落回毒。”

闻言，裴宴枫僵住。

心里像是被一块石头砸中，而后是漫天的重石不断落下，几乎要将他的心压崩。

明明是在燃炭的屋内，他却觉得越来越冷。

裴宴枫僵坐着，直到天色越来越暗，他整个人被黑暗包围。

他在院子里的树下，挖到了柳清服毒用的毒瓶。

弯身将沾着泥土的瓷瓶握入手中，他只觉冰冷。

下一瞬，一道抑扬顿挫的声音闯入了他的耳中。

【欢迎参观南楚博物馆，下面由我的导师继续为大家解说墓中出土的文物。】

第16章

元和二十六年，正月初。

那个弱小的、可怜的、孤独无依的柳清，没有在裴宴枫的记忆中逐渐泯灭，反而随着日子的推进，一步一步的走进了他的脑海中。

相反的是，被遗忘在牢里的谢雪枝，只有谢家人去探狱。

裴宴枫一回都未去看过她。

他往钦天监和礼部送了些人情世故，二者向皇帝进言，终归是定下了柳清的昭陵。

可是天公不作美，大雪封山，临近年关，工部不好再征召民工去修陵。

但是陪葬的东西，却已经都准备好了。

裴宴枫去看过，大多都是一些镇墓兽，作成了各类的模样。

随从李雀拿起一个狮面兽身的细细打量，阴阳怪气的说：“他们心里还是记着公主身上的不详诅咒，才这样的小心。”

裴宴枫扫了一眼，表情淡漠。

紧接着，他脑子里又出现了那道声音，是个比较沉稳的男声。

【据我们推断，这墓中的土质为黑土，带着细微的甜味，确为两千年前南楚国所建。】

【史册记载，长乐公主死后，陵墓规模并不大，但是与她陪葬的文物，却格外的贵重。】

【像什么水晶凤冠、鎏金首饰、夜明珠、因有尽有，倒是让我们很困惑。】

裴宴枫屏息片刻，没等到下文了。

风雪声簌簌，门外传来一道尖锐细柔的声音：“崔大人，陛下找您。”

裴宴枫回过神，迈出长腿朝金鸾殿而去。

金鸾殿，隐隐传出钟鼓乐声。

盛帝正在用膳，见裴宴枫来了，像是真的招呼自家的爱卿一样，语气和缓：“崔爱卿可曾用了午膳？若是未曾，一起用罢。”

可是一桌佳肴上，却只有一副碗筷，停留在盛帝跟前。

皇帝只是客气客气。

裴宴枫面不改色，拱手道：“陛下厚爱，臣心领。”

盛帝坐在椅上，笑了笑。

一侧的侍膳太监拿起一根银簪子，对桌上的菜品一一试毒。

盛帝见裴宴枫依旧低着头，淡淡道：“朕可是听闻，自谢家姑娘入狱后，你可是一眼都不曾去瞧过她啊。”

裴宴枫心一沉，又想起了，柳清的死因——自己服毒而亡。

可是事到如今，他却只能佯装不知道：“京都府办案，臣与谢雪枝有交情，自然是能避则避。”

盛帝默然的看了他几眼，见这裴宴枫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模样，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对他毫无干扰，心中对他的不喜又重了几分。

太监已经停下了验毒，默默的退后至远处。

话题一转。

“听澜的丧事，你似乎办的不太顺啊，朕给你加派人手如何？”盛帝一边夹着菜，一边似乎不经意的问起，“也好叫你这个肱股之臣早日回朝堂替朕办差事。”

裴宴枫眼眸一沉，恭敬道：“多谢陛下，只是现在京城大雪，修陵一事，怕是要缓很久。”

盛帝看了看裴宴枫，裴宴枫立马反应过来。

“陛下若是有差事，任凭差遣，臣虽不在朝野，却也会尽力而为。”

盛帝面色隐忧：“会不会太麻烦你？”

裴宴枫躬身行礼：“臣为陛下分忧，是分内之事。”

盛帝擦了擦嘴，起身丢掉手帕，笑道：“马上就是每年一次的祭祀大典了，礼部和崔爱卿一向走得近，这次便交给崔爱卿主办，礼部协助了。”

裴宴枫不想接，却不得不接，出殿时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金鸾殿。

从前，柳清，也是这样不愿嫁给自己，才会服毒自尽的吗？

第17章

北风骤起，帝师府屋檐上的冰锥却没有丝毫的撼动。

裴宴枫走在白纷纷一片的道路上，心底依旧像是被细线打成了一个死结。

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不断传来小贩的叫卖声。

“卖炭，菊花炭。”

有人被声音吸引过去买炭，却发现价格极高，追问：“你这菊花炭，不仅易爆火花，烟也大，你倒给我钱，我都不要……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开这么高的价？”

小贩低声道：“九公主知道不，她在帝师府的时候，就是用这种劣炭。”

裴宴枫步伐一顿，走到了炭火摊前。

拿起一块黑色的炭细细的看，直到手被风吹得有些冰冷，他才将炭放回。

帝师府，管事处。

裴宴枫冷冷的看着一众下人，寒声道：“为何克扣九公主的炭火？”

柳清本就身体孱弱，冬日里最缺不得的便是炭火了。

下人手足无措，怯怯道：“谢姑娘吩咐的……”

谢雪枝？怎会牵扯到她？

裴宴枫蹙了蹙眉，神情冷漠的扫了他们一眼：“继续说。”

不敢相瞒，下人全盘脱出：“谢姑娘说大人清廉，公主嫁给了大人，也自当做出个表率，这才将公主房中的金丝炭换成了菊花炭，不过大人您放心——”

“谢姑娘还说，九公主是从冷宫出来的，必分不清什么事劣炭和好炭。”

“这不，九公主自嫁过来，从没有说过帝师府一句不好。”

裴宴枫神色无比的冰冷：“谢雪枝说什么，你们便做什么，是吗？”

下人唯唯诺诺，面面相觑。

见状，裴宴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走出管事处，冷声吩咐其他人：“把管理府中炭火的胥管事打发出府去。”

下人一惊，却还是照作了。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