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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明白。”

　　虽然胡会涛人在这里，但脑子却不在。他答话的时候心不在焉，刚才那通讯息让他的大脑一度陷入停电的状态，他现在正忙着将其重新开机。

　　“他需要照顾，也许精神病院是个挺好的选择。”娄樾接着说。

　　在缓缓吐出一口气之后，胡会涛说。“实际上，他此刻正呆在一个更好的地方。”

　　这场对话以娄樾略带感激的笑意结束。胡会涛意识到，自己如果再待下去，两个人都会被封印在原地，于是便小跑着离开了烂尾楼。他的头很疼，任何细微的风刮过去都像是沙袋撞在身上，他回到之前去过的洗车行，借用人家的电话拨回去。

　　接通后他第一句话就是：“你干嘛要发给我。”

　　对面的钱荣用很冷静的语言反问到。“你觉得呢？”停顿了一会她接着说，“我是A型血，娄嘉弥是B，而娄樾是O，和你一样。”

　　电话里只有胡会涛凝重的喘息声，像夜晚原野上无处可去的风。塑料的电话听筒突然变得比实心球还要重，他脖子上并没有戴枷锁，却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当年我们分开之后，我很快就发现我怀孕了。”

　　“等等，你等一等。”

　　胡会涛现在的状况和毒瘾发作颇为相似，如果光从电话里听，会以为他正在痛哭流涕。

　　他用手痛苦揉着脑袋，这里呛人的机油味让他本就严重的头疼变得更加糟糕，里面修车的师傅们敲打个不停，仿佛这辈子都不会停下来了。

　　“欲让其生，必先其死。”虽然话筒还在手上，但他的胳膊已经无力的垂下去耷拉在腿旁边，“如果你继续活下去，和崔步青在一起，那我就不会出生，你也就不会出生。这他妈的，真是要了命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就在钱荣以为电话出了问题，差点把它挂掉时，胡会涛突然把听筒拿到嘴边，“这一周不要让娄樾去上课了，哪都别去，就在家里面待着。”

　　“要干嘛。”

　　“我担心她的安全，有人告诉我，她过几天会遭遇不测。”

　　听到这句话的钱荣立马咋呼起来，隔着话筒都能看到她怒目而视的样子。“谁？谁敢动我女儿，我头给他拧掉。”

　　“我不知道是谁，我本来以为是我自己。”胡会涛无暇顾及墙上的污渍，靠了上去。木讷的直视前方，和瞎了似的。

　　“你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弄傻了嘛。”钱荣讽刺的口音被细细的电路原汁原味的呈现出来。

　　“惊喜？我的脑浆都搅成一锅粥了，我恶心的想吐。我不想再解这道题了。”他闭着眼睛，每个字都透露着绝望，像个疯子一样无助的苦笑，因为被他所吸引修车房师傅们的动作也变成了慢放，“一定有别的办法，不一定要杀死她，只要我能把他们两拆散就行。”

　　“你今天怎么总是胡言乱语。早知道就不该刺激你。我本来也没想说，纯粹是为了报复娄嘉弥那个畜生玩意。”

　　“你能不能别说话。作为娄樾的爸爸，我现在既要保护她，又要阻止她，还要瞒着她，我的天啊！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通电话几乎要了胡会涛的命，要不是屋子里洗车师傅们诧异的眼神，他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当他转过身去，看见娄樾正在路边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电话从胡会涛的手中滑落。

　　“你跟着我下来了？你站了多久。”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娄樾已经回答了一切。

　　“你都听到了？”

　　胡会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凑过去，他尝试迈了两小步，却和引发了海啸一样，将娄樾逼的退了好几步远。两人之间不足五步的距离，却需要用光年加以计算，一颗透明的恒星在他们视线的交汇点坍塌，新鲜出炉的黑洞正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在他们的脑海中旋转。

　　“我知道你需要缓一缓。我都要抓狂了，你肯定更严重。毕竟我是个医生，虽然不是精神科的，但我也知道这会带来很严重的自我认同危机。所以你不用急着和我相认，我建议我们找个地方喝点可乐，随便，橙汁也行，随便你。”

　　即使胡会涛拿出了自认为足以感动上苍的真诚，娄樾还是逃了。她快步的走向车站的方向，当放心不下的胡会涛试图跟上去，她转过脸来，那是张抽搐着涨得通红的脸。“离我远点！”听到这句说不上是命令还是请求的嘶吼之后，不敢再给她压力的胡会涛停下脚步。

　　很难想象出今天还会有谁比崔步青更加倒霉，他费尽心思，呼朋唤友，精疲力尽，结果所有的努力都败给了一通传呼。当他拖着打颤的双腿从楼上爬下来，准备给娄樾炫耀自己的付出，却发现她早就没了踪影。胡会涛在人烟稀少的马路边坐下耷拉个脑袋，没喝一滴酒，却醉的半死不活。

　　“你说娄樾回家了？”

　　“对，早走了。”

　　不需要抬头，胡会涛就可以从哀嚎中看到崔步青扭曲的脸庞。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既刻板又阴沉，去别处搜寻的人一个个空着手回来了，没了心气的崔步青吊着一张比桥还要长的脸，说着空洞的感谢，如治丧般和朋友们握手。送走了最后一个，他又坐下来，和垂头丧气的胡会涛凑成一对默契的门神。

　　“男人，我为什么是个男人。”崔步青从脚边捡起一颗石子，然后又狠狠的丢掉它，“你说她是真瞎还是装瞎，难不成我真得把心脏掏出来？”

　　“很丑。”

　　“你说我？”崔步青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脸，“真不是自夸，就算把校长加上，我们学校能比我好看的也不超过……”

　　“我说心脏。”

　　自讨没趣的崔步青闭上了嘴巴。

　　“心脏并不是心形的，和桃子也不像。人的心脏是个丑陋的莫比乌斯环，注定我们都会回到开始的地方。”

　　当崔步青还在试图咀嚼这句话时，胡会涛双手撑住膝盖，从嗓子里用力的挤出一声哼唧，然后站了起来。他眺望着不远处的烂尾楼，从那些凄凉的破败中找回决心，坚决不要和它们一样沦为时间的弃子。

　　他揪住崔步青的衣服，把他拽起来。“走，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这个问题直到到达了目的地，也没有人给崔步青解答。胡会涛在车上全程不说话，比押运途中的警察还要严肃，他是真的害怕，怕解释清楚了手中的犯人会跳窗而逃。下车后他们走进一间服务员各个点头哈腰的地方，推开晃眼的金色大门，有个头发上打满摩丝的侍应生和嗅到肉味的豺狼一样立刻迎上来。

　　“下午好，请问贵宾几位？”

　　“两个。”

　　下意识的，崔步青伸出两根指头，胡会涛立马用翻倍的嗓音杀死了他刚才的说辞。

　　“一群，我要大包间，最大的，送好多果盘的那种。tຊ”

　　跟着侍应生急促的脚步，两个人从鬼哭狼嚎的包间门口路过，真正唱歌好听的人早被电视抓走了，剩下的都是善于自欺欺人的歪瓜裂枣。在走廊中段最显眼的位置，堪比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张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