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傅玉行(赵蘅傅玉行)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赵蘅傅玉行
永远是他人的主心骨,是他人的指路灯,永远救别人于沟渠,抚慰别人以温柔。
可他自己呢?
笼罩在他身上那一层淡淡的伤感,又能有谁来分担,谁来抚慰?
兰心寺上香客往来,多是成群结伴,笑脸盈盈。
赵蘅独自一人游荡进殿内,随人流烧了香,求了签,跪在殿下,注视着那低眉闭目满脸悲悯的菩萨,也不知是在询问还是在祈求。
殿里的解签和尚隔着缭绕的香火注意到她,特意来关切。“阿弥陀佛。今天来这寺中的每个人都开开心心,施主为何闷闷不乐?”
赵蘅满腹心绪,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和尚见状,也知意,便笑道:“不妨把所求签文给我,让我看看,是否能为你解困一二。”
赵蘅一共求了两支签,写的都是她读不懂的诗句。
第一支递过去,写着: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和尚读过,露出了然之色,望着赵蘅,合十笑道:“施主可是有了心上人?”
赵蘅不防神被他一下问到心里,脸上立刻飞了片红晕。“我……我没有。”
“是吗?可是照这签文所看,施主正和心上人相隔一江,想要涉水而过追寻对方,但是又忐忑于江水浩大,顾虑不前。”
赵蘅无言,将第二只签递于他。
第二卦写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和尚看完后,微笑的神情略略收起。
赵蘅注意到了,“怎么了师父,这签文有什么问题吗?”
和尚收起签来:“姑娘,你那心上人如今在何处?”
赵蘅道:“他腿脚不便,不能行路,又不愿意我错过春光,所以让我独自上山来。”
和尚闻言,若有所思,喃喃地重复起来:“是这样吗?你先上山了,而他还停在原地。他留在原地,而你独自上山了……”
赵蘅追问:“师父,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和尚再望向她时,神情已变得悠远:“就如你自己所言。”
如她自己所言?她说了什么?
自己上山了,而玉止留在原地?
她觉得和尚的话好像是另有一番深意。
但此时此刻,在这个花瓣纷落的春日,她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真正的准确。
这份隐秘、绵延而又狠辣的准确,将蛰伏到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某一个时刻,突然而彻底地击中她。
第十八回 奇怪的男人
阳光好时,玉止会在院中一株银杏树下撰写药方。赵蘅在檐下看来,他整个人好像溶在阳光里,与那株沉默的银杏构成某种亘古的画面。
有时一只蝴蝶轻盈地扑飞而来,停在他笔端,他便停下笔,含笑注视着。
连蝴蝶都不忍心惊扰的一个人。
“我不明白,师父,他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赵蘅与和尚走在山寺后院的小径里,看着沿路的海棠花树。
和尚在她身边缓缓回答:“人生是苦海。生老病死是苦,爱而分别是苦,求而不得是苦,贪欲难满是苦。世有千般人,有求皆有苦啊。”
“照这么说,活着岂不是很没意思?”
和尚双手合十,朝她微一躬身:“一切苦的根源并非外在,而是来自内心的种种欲望执着。所以人这一生,无非就是‘修心’二字:执着的,学着去放下;痛苦的,学着去割舍;折磨的,学着去超脱。”
“这不是很难吗?”
“人世漫长。”
见赵蘅仍旧有所迷思,似懂非懂,他又道:“施主,你说你丈夫双腿难行,来不了兰心寺,赏不了山顶的海棠。那你何不选上一枝最美的带回去和他一同欣赏?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花,而是和心仪之人在一起的时光。只要倒转心境,许多事情就会有不一样的开阔。”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们恰好走到小路尽头,眼前柳暗花明,看到一丛迎风灼灼的海棠。
这么一来,赵蘅还真有了点豁然开朗之感。问过和尚后,她踮起脚尖仔仔细细挑选了一支开得最烂漫的,捧在怀中,准备带回去给玉止。
那一捧海棠花把周围的空气也染成鲜丽的粉色,令人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她把小黑驴还给山上的脚夫,准备下山时,看到路边一个矮胖男人正竭力向另一个年轻高个子推销手中的人参。
“这是野山参,大补元气,益寿延年,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啊!”
那年轻人生得俊朗,白衣白帽,脸上带着温温的笑,说话带生疏的外乡口音,看着就不谙世事,吃不住别人极力兜售。
胖子见他肯听下去,心知有戏,更是卖力地唾沫横飞,“真是好山参,药市上买不到这么好的山参了,你看这芦头,这根须……”
赵蘅从身后不高不低地唤了一声:“张大洪。”
胖子闻声回头,一见赵蘅,脸上顿时白了一层,“傅、傅家少夫人……”
赵蘅走到他们面前,对那白衣男子道:“这是秧参,不是山参,别听他说。你若要买山参,可以到南大街傅家养心药堂去。”
她把张大洪叫到一边,劈头第一句话便质问道:“你自己家里就有病人,最该知道假药之苦,救人害人就在一线之差,你现在竟拿着假药骗一个外乡人?”
张大洪吃她这一问,急得脸色胀红,一张口便舌头打结,双手乱挥,“少夫人,我、我也是没了办法,我本来也想——不不,那其实也不是假药,那也是我亲手移栽的秧参,药效虽比不上野山参,可也不差的。所以我才——”
“那它是野山参吗?”赵蘅冷冷一驳。
张大洪堵在那里,哑口无言。这么胖大的一个人,显出一种无处安顿的样子,脚尖细碎,身子轻轻晃动着。
赵蘅看他那样子,又觉得可怜。
她会认得这张大洪,是因为他在傅家的药柜上欠了不少账。这人也是十里八乡一个有名的孝子,母亲害了顽疾,多年来变卖家产问医问药,本来一个小富之家,如今只能靠采药为生,母子俩就在村民好心腾出的宗祠旁寄身。
傅家对于这些穷苦害病之人,一向不急于追讨,若实在穷困,就直接免了药钱。但张大洪总会将欠款尽力还上。在赵蘅印象里,这实在是个老实又苦命的人。
可见他如今竟也拿假药骗人,赵蘅觉得心寒气怒,“你母亲一向为人温厚,若是知道你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她怎么想?你就不怕她被你气得病情加剧吗?”
没想到一提老母,张大洪顿时眼圈发红,“她、她老人家……”
赵蘅看到他那表情,心有所感,“怎么,难道……”
张大洪的母亲冬天里过世了。为了替他娘亲筹一份棺材,收敛尸体,他才想到这个法子。
“我也知道我这么干不行,以后观音娘娘是要拿雷劈我的,可少夫人,我娘,我娘她这辈子受了太多苦了,我不能——”张大洪狠狠往脸上抹了一把,仿佛也恨极了自己,“我总不能让她到死都没有个能安生的地方……”
半山亭里只听到胖男人低低的啜泣。
赵蘅半晌无话,片刻,叹口气,道:“这秧参傅家收了,你到柜上带个口信,就说在兰心寺上遇到过我,让柜上多给点钱,够你给母亲好好收敛一下了。”
又道:“我知道至亲之人的死痛,旁人不管说什么劝慰的话,都显得很便宜。但你别忘了,你母亲死后你自己的人生还很长。你总不能连自己以后的日子都不顾了。”
张大洪流着眼泪,感谢地离开了。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原来,你是傅家养心药堂的少夫人。”
她回头一看,那白衣男子竟还没有离开。从亭柱后踱出来,显然是把刚才他们的对话全部听在耳里。
他看着赵蘅,点点头,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前因后果:“怪不得,怪不得你让我到那个地方去买药。”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过来让赵蘅听到。
话里的意思很不好听。
赵蘅知道他就是故意让她听到的,但她脸上全然没有被误会徇私的愤怒,正言道:“我让你到傅家药铺,不是因为我是傅家药铺的夫人,是因为傅家的药材就是最好,价格也最合适的。你又是个外乡人,要是没有牙人引带tຊ,买药就很容易受欺,但傅家从不会做这种事情。就算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会告诉你去养心药堂。”
话里那股坦荡正直,把男子逗笑了,“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徇私吗?”
“为什么要担心这种事情?我问心无愧,知道我说的是该说的话,这就够了。”
“那你怎么不当着我的面拆穿那个男人?”
赵蘅有些不耐了,“我拆穿他又不是为了自己出风头,没必要闹得天下皆知。”
她忽然有种感觉,这人像是学堂里一个循循善诱的先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