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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惜霜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倒在了满地碎瓷上。
痛的钻心，可她仿若无知无觉。
“娘娘！”
吟霜哭了。
程惜霜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前世她一直无子，所有人都说，是程家作恶多端，活该生不出龙嗣！
她为此求尽偏方，甚至求神拜佛，为了能有个孩子，她什么都做过！
她因此对萧君柏感到愧疚，忍着心中剧痛将他推去旁人宫中！眼睁睁看着别人生下了她最爱之人的孩子！
却原来，这一切，竟都是萧君柏一手安排的！
泪一滴滴砸落在她手背上。
萧君柏，你好狠的一颗心——同床十几载，你竟就这么冷眼看着我在这场早已注定的棋局中不死不活！
程惜霜猛地捂住了脸，血与泪一同溢出指缝。
她喉间散出极尽痛苦的哽咽。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月光如水，照的满室苍凉，却照不亮程惜霜眼里的绝望。
解了禁闭后半月，萧君柏终于来了凤鸾宫。
见程惜霜真病了，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程惜霜又在装病邀宠，没想到竟病得如此严重。
看着她没了以往活力的苍白模样，萧君柏心中莫名烦闷。
遂大发雷霆：“太医院干什么的吃的，连小小风寒都治不好！”
这样的关心，程惜霜却再也没了以往的甜蜜心动。
“与太医院无关，臣妾只是不爱吃药。”
萧君柏皱眉将她揽入怀中：“好了，你妹妹之事就此揭过，过几日，朕带你去皇家寺庙散心。”
“谢陛下隆恩。”
沉默半响，程惜霜靠在他怀中，遮住麻木的眼。
三日后，皇家寺庙。
程惜霜跪在佛前。
阵阵檀香中，她执起签筒，心中默念：“佛祖在上，求求您，为信女指条明路。”
告诉她，该怎么才能在这条萧君柏为她安排的死路上求活？
木签落地，程惜霜刚要俯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却先她一步捡起了签。
程惜霜抬头，却是一愣，那僧人单手执褐色珠串，身上白袍一尘不染。
而他那张观音般慈悲的脸，却跟萧君柏一般无二！
程惜霜连忙起身行礼：“玄明大师。”3
玄明与萧君柏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只因程生片刻，按照皇家双子不能同堂的规矩，十二岁那年便送来了皇家寺庙出家为僧。
玄明微微躬身：“贵妃有礼。”
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签，眉心一皱。
“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泥又渡山，皇嫂，所求何事，竟求了个下下签。”
程惜霜心底发寒，她张了张嘴：“是死路吗？”
玄明扫过眼前这张苍白至极，不复往日明媚的脸。
绝美容颜上，染上病弱之气，就像最好的山水画被晕染墨汁。
若是西子在世，只怕也不如眼前之美。
玄明收回目光，双手合十：“神佛之念不过求个心安，皇嫂可信，人定胜天？”
程惜霜身子一震，正要开口，却听殿外吟霜唤道：“娘娘，陛下出来了。”
程惜霜只能还了一礼：“多谢大师解惑。”便朝外走去。
她身后，玄明那双冷寂黑眸中，异色浮动。
……
第二日，萧君柏率众人回宫。
却在寺门口遇见等着的玄明。
他手里提着一坛酒，僧袍浮动间，整个人飘然欲仙。
“见过陛下，贵妃娘娘。”
萧君柏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你来此作甚？”
玄明俯身一礼：“陛下，此乃小僧自制桃花酿，昨日见贵妃娘娘不断咳嗽，又听闻她不喜用药，所以特地送给她试试。”
程惜霜一怔，看着玄明递过来的酒坛，正欲接过。
下一刻，她手臂却被萧君柏抓住。
萧君柏锁着眉，冷道：“贵妃的身体自有宫中太医调理，此物她不需要。”
程惜霜只得收回手：“大师好意，本宫心领了。”
“是小僧多事，望陛下与娘娘勿怪。”
玄明自然的将酒坛收回，目光澄澈坦然，任谁都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心。
萧君柏凤眼微眯，下一刻，竟当着玄明的面一把拉住程惜霜的手。
程惜霜浑身一僵，只能跟着他大步向前。
她看着萧君柏宽阔肩背，这曾是她眼中唯一的依靠，此刻却只剩满心苦涩。
寺门口。
所有人瞠目结舌看着这不合体统的一幕，留下的妃嫔更是嫉恨得眼都红了。
而沈芯竹脸色苍白无比，想起沈太傅上次传入宫中的话，猝然狠狠攥紧了手。
回京之后，凤鸾宫再次成了后宫众人的眼中刺。
秋猎前一天。
萧君柏踏入凤鸾宫时，程惜霜正在窗边认真刺绣，阳光微微洒落，一片岁月静好。
他拦住奴才即将出口的通传，自己走了进去。
在程惜霜身后看了片刻，他才出声：“初初。”
程惜霜一惊，放下手中东西就要行礼，却被他虚扶住。
“这里并无旁人，不必多礼，这是绣的什么？”
程惜霜轻声道：“流景婚期将近，臣妾想给她添妆。”
萧君柏一挑眉。
“朕记得，流景出嫁之日还早，你现在就开始了？朕的香囊呢？”
程惜霜眸光一顿，声音轻柔。
“陛下坐拥天下，怎的还惦记臣妾这一个小小香囊，臣妾不绣，陛下也总会有的。”
萧君柏心里蓦然涌起一丝不舒服。
这丝不爽，不知从何而起，似乎是从上次宫宴之后开始的，又或许更早……在程惜霜第一次让他去其他人宫中开始……
他神情冷了下去，淡淡道：“你这是不愿给朕绣？”
语气虽淡，可任谁都知道他生气了。
他本以为程惜霜会立即朝他撒娇认错，谁知却看到了她眼中来不及收回的苍凉。
这一瞬，萧君柏心口竟莫名一空。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然离他而去。
而程惜霜接着却是向他请罪：“臣妾只是怕自己的拙劣绣工让陛下蒙羞。”
曾经哪怕把鸳鸯绣成鸭子，也要霸道的让他戴上之人，何时如此懂事？
这懂事，让萧君柏无比心烦。
久久看着眼前人，他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晚膳时，萧君柏没来。
程惜霜仔细的瞧着那副绣品，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这一世，她的流景该是得遇良人，安乐一生。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想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程惜霜指尖突的一痛，她顾不上溢血的指腹，仓皇回头。
却见吟霜跪在门口，声音发颤。
“娘娘，您父亲程首辅被言官状告酒后大不敬之罪，陛下震怒，将人打入昭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