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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却若有若无地停留在苏茉身上，像是在等待她开口。

　　病房内的氛围一时有些诡异。

　　苏茉动了动发麻的手，开口破冰：“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们要单独聊一聊。”

◇ 第二十八章

　　【朋友】

　　顾瑾年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他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应该是【仇人】更为合适。

　　明明病房里的空间不算太大，可他却觉得他和苏茉的距离被无限拉长。

　　苏茉在沈嘉彦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沈嘉彦的表情明显变得好了些。

　　两人的亲密无间让顾瑾年想起今天早上听到的那些话，他们果然已经订婚了吗？

　　沈嘉彦安抚意味十足地摸了摸苏茉的头，语气温柔，偏偏最后一句话像是刻意让他听见一样：“我和安安在家里等你。”

　　沈嘉彦在门口特意看了顾瑾年一眼，不算好意的打量，顾瑾年也全都照单全收。

　　病房门重新合上。

　　顾瑾年不敢和苏茉说话，生怕哪一句话就刺激到她，让她情绪再次失控。

　　拉过另一侧的椅子安静地坐下，只是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输液瓶。

　　顾瑾年的头发没有打理过，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睫，窗外的夕阳光将他团团包裹住，仿佛为他镀上一层霞光。

　　苏茉的眼神不受控地在他身上停留，时间好像瞬间倒退。

　　回到了那一天的成人夜，他邀请她作为舞伴出席，她伸出手放在他掌心，也是这个角度。

　　顾瑾年像是有所感应似的抬头，他那双疲惫、带着几分畏惧的眼睛就这样撞进她眼睛里。

　　她行动更快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顾瑾年盯着她手上的几处针孔，冷不防地问了一句：“你的病这是第几年了？”

　　苏茉放在病床上的手蜷了又松，语气冷淡：“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我以为你死了，苏茉。”

　　顾瑾年的语气平静地不像话，可苏茉偏偏从这表面的平静中品出一丝不寻常。

　　“他们都和我解释过了，一直以来都是我误会你，我已经和林清绾断干净了，她不会再出现了。”

　　“我公司的股份留了5%给安安，她长大后愿意做什么都可以。”

　　“你和沈嘉彦的婚礼定在哪一天？我会参加。”

　　语气平淡地像是真成了苏茉口中的【朋友】。

　　苏茉学着他的样子，将他的问题一一解答：“病了不知道，大概有四、五年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正好选在了这里。”

　　“我和沈嘉彦，我们会好好考虑这件事。”

　　她回答一句，顾瑾年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四五年的时间里，他竟然连她生病都没有发现，还一味地责怪她。

　　甚至因为林清绾那样一个人，骂了她那么多次。

　　顾瑾年终于支撑不住这张假面，所有的情绪都被他撕裂开来，他觉得痛苦又窒息。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对你说过很多难听的话，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

　　“对不起……”

　　这样的话顾瑾年不知道在午夜梦回时说过了多少遍，没有一次得到了回复。

　　现在依旧一样。

　　苏茉看着情绪混乱的顾瑾年，心里没有一丝波动。

　　她只是觉得造化弄人，她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竟然又是他。

　　顾瑾年在愧疚的枷锁里不敢抬头。

　　【不允许和苏茉复婚的第五个理由：她不爱他了。】

◇ 第二十九章

　　门外敲门声响起，只是几次呼吸之间，顾瑾年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初。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护士进来拆掉输液管，告诉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离开了。

　　顾瑾年想要扶住苏茉，却被她避开。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需要，沈嘉彦在楼下等我。”

　　对话戛然而止。

　　出了医院，果然看见门口守着的沈嘉彦，他快走几步，用披肩将苏茉裸露的肩膀包住，扶着她走远。

　　顾瑾年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两人相拥着在他面前走远。

　　夜里的温度不算冷，甚至有几分燥热，但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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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茉拢了拢披肩，她好像比之前更加怕冷了很多，是因为低血糖吗？

　　还是说快到秋天了？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海中剔除。

　　看着车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顾瑾年，直到他的身影被黑暗吞噬。

　　调整了一下姿势，却正好和抬手调整镜子的沈嘉彦对视。

　　“我这样做，你会觉得难受吗？”

　　“这样对你是不是不太公平？”

　　沈嘉彦一脸无所谓地将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挪开，抓紧了她垂在身侧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吻：“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天，我都会觉得开心！”

　　“就算是演戏，就算是假的，我也开心。”

　　苏茉任由他握着，却将视线投向别处。

　　她从醒来的那一刻就知道，她做不到完完全全地恨顾瑾年。

　　尽管他曾经让她给另一个人下跪，间接害死了他的父亲，甚至在她难产的时候还在陪另一个人。

　　她还是做不到彻彻底底地恨他。

　　她的人生已经和顾瑾年绑定了二十多年，这些感情并不是假的，又怎么会这样轻易地就消失呢？

　　她爱他，就算是他作为陌生人身份出现在她身边的第一眼，她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他。

　　她没有办法。

　　爱上顾瑾年好像成了一串刻在她基因里的一串代码，只要顾瑾年出现，代码就自动开始运行。

　　她的心也在第一瞬间沦陷。

　　她只能用这样一种奇怪扭曲的方式逼自己放下顾瑾年——那就是另外找一个人来爱。

　　她松口答应了沈嘉彦的告白。

　　苏茉觉得，只要有一个人能够占据顾瑾年的位置，她就不会爱上他了。

　　只要坚持这五个月，这五个月不要再爱上顾瑾年就好。

　　苏茉看着沈嘉彦冷峻的侧脸，他的脸总是给人冷冷的感觉，可他本人却像个小太阳。

　　他不应该成为她和那个深爱顾瑾年的自己博弈的工具。

　　“对不起，我只要你五个月陪在我身边就好，你只需要当我五个月的男朋友就好。”

　　车辆却逐渐停稳，沈嘉彦难得严肃地看向她：“我说了，这都是我自愿的，我愿意做你的男朋友，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岁岁，你不需要感到愧疚，在我这里，你不需要觉得对不起。”

　　“你利用我也好，伤害我也好，我都接受。”

　　沈嘉彦的一颗真心，就那样捧在她眼前，赤诚的不像话。

　　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苏茉将头靠在车窗上，实际上却将她和沈嘉彦之间的距离拉得远了一点：“如果我先认识的人是你就好了。”

◇ 第三十章

　　沈嘉彦眼神复杂的看向苏茉，将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是啊，如果你先认识的人是我就好了。”

　　可是，没有如果。

　　她爱的人也只会是顾瑾年。

　　车辆重新启动，消失在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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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

　　安安今天似乎格外兴奋，早已经超过睡觉的时间，却还是在玩着照片。

　　各种各样的照片和卡通图案在她周围摆的满满的。

　　旁边商母却一脸倦容，对于安安的咿咿呀呀没什么精神应对，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苏茉轻轻拍了拍困倦的母亲，示意她去睡觉。

　　商母提心吊胆了一天，看到苏茉猛地清醒过来：“岁岁，你怎么样？”

　　苏茉转了一圈表示自己没事，商母才稍稍放心，看了一眼还精神抖擞的安安。

　　正要开口，却被苏茉打断：“妈，你去睡吧，我来陪陪她。”

　　商母不再坚持，提醒她注意时间就回了房。

　　苏茉调整好表情，蹲下身，对着安安拍手：“安安，妈妈回来了！”

　　安安一手拿着一张照片跌跌撞撞地奔进她怀里。

　　苏茉一把将她抱起，玩闹一会儿之后才重新坐在沙发上。

　　安安举着两张照片，端端正正地在她怀里坐好，安静坐了没一会儿就开始举着照片要凑到她眼前。

　　她顺势把照片拿在手里，将闹腾的孩子圈在怀里。

　　是她和顾瑾年的照片。

　　他们的毕业照。

　　苏茉才注意到，地上的照片，大多数都是她和顾瑾年的各种合照。

　　她和顾瑾年基本渗透了彼此的生活，本该属于她的家庭相册里，顾瑾年的照片也不算少。

　　像是树根一样盘根错节，又像是一团怎么理都理不清楚的乱麻。

　　安安手指着顾瑾年的脸，话像车轱辘一样滚出来：“爸爸！爸爸！”

　　她仰着头，好像在和苏茉强调自己认出了‘爸爸’。

　　苏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那些视频是发给了顾瑾年。

　　在她失忆的这一年，在他误以为她死了的这一年，顾瑾年究竟是怎么过的呢？

　　苏茉的心脏好像被揪住，第一天晚上见面，他喝了那么多酒，借着别人的口吻和她道歉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这样的顾瑾年让她有些心疼。

　　苏茉将安安举起，让她能够和自己视线平齐：“安安，你想爸爸吗？”

　　“喜欢爸爸吗？”

　　“明天你陪陪爸爸好不好？”

　　她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了，没有办法预料之后的事情，她只是希望顾瑾年不要再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