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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眉头不自觉皱起。

可他不愿意放弃这个和祁婉婉独处的时间，强忍着酥酥麻麻的酸痛开口：“倩倩，你不在的这三年，我经常去坟墓前看姥姥……”

又是一根针刺下，段胤疼得抽气，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

祁婉婉调整好针位，不适感消失，他呼出一口气，继续说：“我想，你要是回去，总该先去看姥姥。”

“倩倩，这三年，我一直都在等你，我知道之前的事都是苏明月挑拨，我没有相信你是我的错，能不能嘶……”

祁婉婉左右反复捻转着针，神情专注。

“打扰大夫施针，是想让我把你扎惨了坐牢吗？”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段胤悻悻地闭上嘴。

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找到倩倩了，之前那三年都等了，不急于这一时。

四十分钟后。

段胤穿好衣服下床，明显感觉自己的伤腿轻快了不少，走路时也少了很多钝痛感。

他轻轻地活动着，眉目不觉舒展，满眼赞赏地看着祁婉婉。

“倩倩，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大夫。”

祁婉婉没接话茬，自顾自地收拾好东西，神情漠然：“诊费十六元，前台缴纳。”

她一拉门把手，贴着门缝偷听了全程的魏展吓了一激灵，手忙脚乱地推墨镜，整理仪容仪表。

就在此时，段胤也走了出来。

“倩倩，你是不是快下班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

“不行。”

祁婉婉和魏展几乎是同一时间做出回答。

段胤略带压迫性的目光落在魏展身上，而他就像没感觉到敌意似的挺了挺胸膛。

“倩倩晚上要跟我吃饭，你约别人去吧。”

段胤的视线转移到祁婉婉身上，眼神破碎受伤，似乎是在无声求证。

而祁婉婉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淡淡地跟魏展说：“我们走吧。”

饭店里。

祁婉婉坐在魏展对面，而与他们临近的后排桌子上，却坐着段胤。

军人的习惯根深蒂固地刻在他的骨子里，他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双眼睛直视前方，恨不能把魏展的后脑勺盯穿。

而魏展一无所觉，不厌其烦地跟祁婉婉介绍着每一道菜。

“松鼠鳜鱼是江南地区的传统名菜，外形很像一只松鼠，色泽金黄，外焦里嫩，要不要尝尝？”

祁婉婉打量着四周，点了点头。

“蟹粉豆腐也不错，本帮烤麸你一定要尝一尝……”

魏展选的是一家新开的本帮菜，餐厅装修精致高级，祁婉婉之前没来过，加上魏展说话幽默风趣，很有意思，所以她听得格外认真。

听到精彩的地方，她眼睛还会不自觉亮起，笑着点头附和。

可这抹笑容，落在段胤眼里就显得格外刺眼，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位服务员在催促他点菜。

“先生，这是我们的菜单，您看看需要点什么？”

段胤的注意力都在祁婉婉身上，他沉着脸的样子十分唬人，服务员也不敢再多说，只是维持着脸上的微笑，站在一边。

“……点心就要蟹壳黄吧。”

放下菜单，魏展弯曲手指轻敲了两下桌子，向服务员嘱咐：“切记，让主厨拿出他最高的水准。”

见魏展终于点完了菜，段胤把手里的菜单递给服务员，指着他前面那桌。

“要和他们一样的。”

菜品陆续上桌。

祁婉婉依旧和魏展相谈甚欢。

魏展他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做事浮夸，但该细心的地方却也是一点不含糊，菜只试了一轮，他就摸清了祁婉婉的喜好。

反观段胤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只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

虽然他对于吃喝一向不挑，但口味酸甜的鱼肉他还是有点不能接受，索性放下筷子，不再动了。

“倩倩，等一下。”

摇曳的烛火下，魏展抽出手帕，动作亲昵地帮祁婉婉擦去唇边的一点油污。

祁婉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抬起手背在脸颊上压了压。

段胤终于忍无可忍，他站起身，提着自己的椅子坐到了祁婉婉旁边。

众人被这变故弄得一愣，气氛瞬间凝固。

祁婉婉眉头蹙起，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厌烦。

魏展干脆撂下筷子，嚷嚷道：“不是，这是我们的桌子，我们点的菜，你的桌子在那边，坐过去，好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做出请的动作比画着，恨不能亲手把段胤这尊大佛端回他原本的位置。

两名服务员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段胤没理会魏展，他只是伸长手臂搭在了祁婉婉的椅子背上，宣示主权。

“倩倩之前是我的妻子，我们坐在一起难道不应该吗？”

耳边传来两道吸气声。

被魏展警告的视线扫过，两名服务员立即识趣地捂住嘴巴，可震惊还是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叮！”

祁婉婉撂下筷子，餐具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她径直起身，小腿撑开椅子后移，段胤的手臂垂落。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段胤，表情与他曾经有几分相似，她说——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还嫌不够丢人吗？”

熟悉的话语让段胤心头猛地一痛。

他落寞地收回手，垂下眼睫。

记忆中，他和祁婉婉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几乎每一次都伴随着争吵和呵斥。

从前，他一直都是那个嫌弃祁婉婉吵闹的人，而现在，是倩倩不想听他说话了。

三年了，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在家里点着灯等他回来，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担心他上药不方便，也再也没有人，会追着他，求他吃一块白糖糕。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推开她，哪怕最初的婚姻只是她的算计，他也甘之如饴。

可惜，没有如果。

“叮铃”

回过神来，祁婉婉已经下楼，走出了餐厅。

段胤连忙起身追上去，他撑着扶手，间隔几个台阶一跳，终于小跑着追上了走在前头的祁婉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而祁婉婉却直接甩开了他的手，音量也不自觉拔高。

“觉得我算计你，不想跟我结婚的人是你，天天想离婚的人也是你，刚结婚你就在离婚报告上签了字，我让你如愿离婚了，现在又来纠缠，到底是什么意思！”

祁婉婉胸膛起伏，眼眶泛红，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愤怒。

“凭什么你段胤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因为你家世好，所以下药的人就一定是我？因为我没了姥姥、孤苦伶仃，你就觉得我一定会回去找你？求你？摇尾乞怜？”

她越说情绪越冷酷，眼中透露出冷漠的厌恶。

“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比跟你在一起更好！”

“我和你，早在三年前，就彻底结束了！段胤，别再自欺欺人了。”

祁婉婉双手握拳，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段胤的眼眶倏地红了，他踉跄着上前，想要安抚祁婉婉的情绪。

可她却冷着脸后退了一大步。

“倩倩，我真的知道错了，其实、其实……我从见你第一眼开始，喜欢的人就是你，但是我……我知道之前那些事让你很伤心，我跟你道歉，我可以补偿……”

“够了！”

祁婉婉冷冷地呵斥住他。

“段胤，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你道歉了怎样？之前的事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吗？还你可以补偿，你拿什么补偿？”

“你是能让时光倒流？你觉得我需要你的补偿吗？我不需要！段胤，我门已经离了婚，我只想跟你彻底斩断一切纠葛！”

“我只希望，你在我的世界永远消失！”

说完，祁婉婉不肯再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这一次，望着对方离开时背影的人，变成了段胤。

他的脊背忽然垮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不堪忍受的重压突然击中，喘息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死在战场上，这样，哪怕到最后，他都可以沉浸在祁婉婉还是他妻子的幻想中。

“我没想和你离婚的……”

段胤捂着胸口，眼前一片模糊，他呢喃着重复着这一句话。

直到挺直腰杆，才朝着祁婉婉离去的背影大喊：“倩倩，我不承认离婚，我是绝对不会跟你离婚的！”

摩托车的轰鸣从他耳边擦过，冲散了他的喊声。

风中只留下一句——

“回去结账！”

摩托车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

最后竟然悄悄地熄灭了。

原本闷头往前走的祁婉婉，吸吸通红的鼻尖，诧异地转过头，就看见魏展骑在车上，撑着两条腿向前滑行。

目光交汇，他咧着嘴笑了一下，样子虽然滑稽，却也让祁婉婉心头的阴霾散了不少。

魏展停下来，拍拍自己的摩托车后座，半开玩笑似的说：“苏大夫，我今天晚上没戴墨镜，你要不要试试？”

祁婉婉迟疑了片刻，便将单肩背的挎包绕过脑袋，斜在了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跨上车子，两只手局促地抓住了魏展腰侧的皮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