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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桦照旧问了些情况，见左耀都能主动回答，不再像先前那样喊疼，也不会呼吸不畅，点点头，“这样就好了，趁着精神不错多说说话，老是憋着对心理也不好。”

　　从进病房，他脸上便一直挂着笑，变着花样的夸左耀今日精神头不错，直到准备离去才示意宋荔跟自己出去一下。

　　宋荔用手在早餐上画了个圈，柔声道：“正好把小米粥晾一晾，你稍微等会儿啊，耀耀，可能是要给你换药了。”

　　左耀还是笑，乖巧应声，“好。”

　　“左耀妈妈。”曹桦站在病房门口，等她出来之后注意到没关的房门，反手拉住。

　　宋荔见状，心兀地有些慌。

　　她问：“怎么了，曹医生。”

　　“家长—”曹桦刚说两个字便有些哽咽，纵然行医多年，但始终无法坦然面对一些事，忍到最后还是道出了后面半句，哑声道：“做好心理准备吧。”

　　宋荔耳畔忽地一阵嗡鸣，五月中旬的清晨，明明走廊没风，身子骨却像埋进雪山深处，不由得打了个颤。

　　“什...什么？”宋荔不可置信，说话难免激动，想到左耀还在房间，又极力的克制，哆哆嗦嗦地问，“什么意...思啊，曹医生，您刚才...刚才都看到了啊，耀耀现在精神那么、那么好，怎么会呢？”

　　不停地喃喃，重复着一句话，“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我很理解您现在的心情。”曹桦叹了长长一口气，这孩子，算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难免于心不忍，劝慰宋荔，“但您也清楚左耀的病，目前还没有研制出特效药，不管靠着药物支撑多久，最终都会...

　　“他现在的表现从医学角度解释：体内分泌大量肾上腺素等等激素，从而提高抗休克，增强心肌收缩力，增加心脏跳动频率，这样的应激反应呢，会让人在短时间内精神焕发，也就是我们俗说的‘回光返照’。

　　“左耀现在看上去精神不错，实际上身体已经极度虚弱。”曹桦摇摇头，朝着孩子的母亲微微鞠躬，语气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早些通知家里人过来吧。”

　　想要嚎啕泄愤地生理反应被宋荔狠命将指甲掐进掌心、死咬嘴唇强逼了下去，却终究说服不了自己，泪在顷刻间奔涌，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嘴。

　　明明一切都好好地，明明左耀精神都不错...

　　为什么啊...

　　为什么...

　　她这般反应，曹桦一时间不敢走开。

　　他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家属，只有在这时，才会深刻地认识到人的渺小，面对无法抗争之事的无助。

　　他提醒宋荔，“左耀妈妈，多陪陪孩子吧。”

　　“嗯。”宋荔几乎是拼命地点头，又呜咽两声后站直了方才软到没力气地腰，压着嗓子说：“曹医生，能不能借一下手机，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的手机刚才打完电话放在了桌子上，没带出来。

　　曹桦没拒绝，从口袋拿出手机递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我先去下一个病房了，等会儿过来取。”

　　宋荔微微颔首，“谢谢曹医生。”

　　继而魂不守舍地拿着手机往左边的楼梯间走。

　　已经不知多长时间没有一个一个数字按下左湛的电话，虽然早已烂记于心，这会儿听见电话播出，宋荔终于释放了内心地恐惧。

　　左湛还在开车去老宅的路上，看到备注了曹桦的电话，点下接通。

　　他问：“曹医生，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哭喊。

　　年少时期相伴至今的声音，他怎会听不出。

　　“宋荔，怎么哭了？”左湛在听到妻子哭声的那一刻就打了转向将车停在路边，“耀耀气你了？”

　　宋荔坐在医院楼梯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咽着口中分泌的唾液，对着丈夫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左湛...怎么办啊...”

　　“你怎么还没过来啊...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左湛...”

　　左湛听的着急，但直觉告诉自己不能慌，柔着声音安抚性的询问，“你先别哭，先稳定情绪，然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宋荔不停地抽噎，“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左湛温和开口：“我知道，但是没关系，有我在呢。”

　　“左湛...”宋荔在一阵短暂地哑声后咬着大拇指对电话那端的丈夫，讲出自己无法接受的现实，“医生...医生说耀耀现在精神好...是，是tຊ回光返照。”

　　“左湛，你快点儿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咳咳咳呜呜...”

　　分明该是令人痛苦的时刻，左湛却格外平静，下意识地回答，“我马上就到。”

　　将话重复一遍，“宋荔，我马上就到。”

　　他沉着情绪挂断电话，转弯掉头，给双方老人各去了一个电话。

　　这种时候，总该有人能冷静地处理一切，很显然，这个人该是处在身份重心的自己。

　　这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该有的稳重。

　　*

　　左耀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将窗外飞过的麻雀数了个全，妈妈才带着满身疲惫推门走进。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脸上挂着笑，拿着勺子把糖搅匀在粥里。

　　殊不知，笑容僵硬到比哭还难看。

　　左耀没打算装作看不见，想伸手抚摸母亲鬓角白发，却无能为力，只能哑声问她：“你，怎么了，妈妈。”

　　因为左耀的病，多年奔波，年初刚过38岁生辰的宋荔，鬓角已有白发。

　　在左耀的记忆中，与宋荔同龄的唐棠阿姨、曼曼阿姨都还是少女模样，只有他的母亲，在如今便留有岁月的痕迹。

　　“没有，妈妈没事。”宋荔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喂到他嘴边，笑着说：“就是刚才上楼的时候没挤上电梯，爬楼梯累着了。”

　　他没问怎么只是说换药还要去楼下，提建议，“可以，等下一班，不要，太累了，妈妈。”

　　“我这不是着急上来看你嘛。”宋荔笑着答应，“下次，下次我听耀耀的话再等一班，好不好？”

　　“嗯。”左耀应声，又问她：“爸爸还没到吗？”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