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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报案时说敲门一直没人开，可以具体说一下，昨晚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时他的状态吗？还有今天中午的情况。”
“ 昨晚风大，我的衣服就被吹到了五楼阳台上，他说让我今天来拿就行，他不出门。这不中午我就来了，结果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年纪大了胆子小，害怕出事就报警了。唉，没想到还真出事了...” 张秀梅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几句更像是自言自语。
胆子小？这他可没看出来，周家寻在心里嘀咕，直觉这个张阿姨不简单。亲眼目睹命案，还能像现在这么淡定，那可不是一般人的心理素质呀。
他还记得自己工作后第一次出警案发现场，看到尸体闻到尸臭的时候，差点没把胆汁都吐出来。
“ 衣服被吹到楼下，正常人不应该是立刻下楼拿吗？你为什么等到第二天？”
“ 哦...是这样，我有风湿关节病，每到雨天就会犯，膝盖疼。那天我疼的厉害，实在没法上下楼折腾了。我们这里是老楼房隔音不好，干脆在楼上喊他，喊了几句他就听见了。”
“ 您有风湿关节病？”
“ 是呀，莱江这地方潮湿，老毛病了。犯起来真是疼得要命...” 张秀梅说着，伸手去揉自己的膝盖。
周家寻扫了一眼：“ 那您最后见死者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 没看出什么不同的。” 她很快回答。
周家寻眼神锐利地盯着张秀梅，微微一笑，语气仍旧温和却带着一丝压迫：“ 敲门不开，也许是他临时出门了？您就没想过吗？”
“ 我们虽然是邻居，但基本没怎么见过。感觉他这人独得很，估计生活中朋友不多，大中午的饭点，应该不能出门吧。”
勉强说得过去吧...周家寻又问：“ 也许是睡着了呢？睡太死没听见？”
“ 我说了我们小区隔音不好嘛。再说了，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睡觉都不沉，我敲了好几遍，那敲门声，就是磕安眠药了也该醒过来了。”
周家寻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她比刚开始问话的时候自在了些，说话间还不经意间流露出了点口音，听着不像是莱江本地人，甚至不像是北方人。
“ 张阿姨，您是哪里人呀？”
张秀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平静下来，“ 我是福岭人，十年前退休后就搬到莱江了。”
“ 福岭人呀，那您普通话很标准，基本听不出口音呢。”
张秀梅端起纸杯喝了一口水，“ 毕竟我都搬来这么多年了。”
夏天本来就闷，审讯室又关着门，更让人觉得喘不动气。
“ 您以前在福岭是做什么工作的？”
“ 哦，我是小学语文老师，可能也因为这个，说话没什么口音吧。”
“ 是人民教师呀，那请问您曾就职的小学叫什么名字？”
“ 福岭市春迎小学。”
“ 怎么想起搬到莱江了？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不会不习惯吗？更何况莱江和福岭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离得可很远呢。”
周家寻看似问得漫不经心，实则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她话里的破绽。
“ 我丈夫死的很早，我也没有孩子，退休后一个人实在孤单。莱江是个很美的城市，我很喜欢这里。反正退休了，就当来不同的地方体验生活。”
“ 是啊，莱江很美，换个城市换个心情。” 周家寻目光紧紧锁住张秀梅，观察她的反应。
张秀梅点点头，又喝了一口水。
“ 对了，死者廖图南祖籍也在福岭，你们还是老乡呢。” 他的眼神坚定，像是能把人看穿，张秀梅低头盯着面前的半杯水，不再与他对视。
“ 这我不知道，我说了和他不熟。” 她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声音抬高：“ 警察同志，你不会怀疑...我是贼喊捉贼吧。”
“ 当然不是，现在死者的死亡原因都还没出来呢，说不定就是个单纯的意外，您别激动。”
张秀梅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知道出了命案，你们警察也很烦，但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我跟他不熟，过去在福岭更是不认识，至于其他的，我也爱莫能助了。”
“ 感谢您的配合，在这里签个名，留个联系方式就可以离开了。如果后续还有问题，我们会再联系您。”
苏芮舒理顺着目前得到的线索，心里萌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不对劲的报案人，擦干净的合影，消失的钩吻草，或还有他们遗漏的什么......
在众人陷入沉思时，苏芮舒冷不丁开口：“福岭...诶，林法医刚才是不是说钩吻生长于南方，这里面会不会存在某种联系？”
“ 诶哟，这些线索一股脑涌上来，听得我头都大了！” 王延抓耳挠腮道。
“ 行了行了大家伙儿，不早了咱先下班，养精蓄锐再打仗。” 李队一直站在他们身后，听完了分析的全过程。
“ 小苏小周，你们俩明天去调取案发现场附近监控，以及邻里走访。”
“ 好的李队。”
“ 小王小张，你们俩负责确认死者家属在案发时的行踪，还有调查死者社会关系。”
“是！”
“ 那李队，你负责什么呀？” 周家寻试探地问了一句。
李队佯装拿起检查报告打他，“ 你这小子，我有别的案子！”
“ 我错了！” 周家寻求饶。
就在这时，小刘出现在门口说：“ 报告！死者的儿子说，想见见苏警官。”
“ 啊？苏警官和他认识吗？” 周家寻摸不着头脑，在场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苏芮舒没说什么，努力克制自己不表现出太大的情绪变化。
她没想到自己会再与廖荀见面。
十年了，又是以这样悲痛的方式，还真是造化弄人。上次在殡仪馆，死的是妹妹，这次在警局，死的是爸爸，他得多伤心呀...
傍晚七点，走廊上昏黄的光影错落，来往行色匆匆的警察们，每天都在马不停蹄地为这个城市上演的闹剧和悲剧忙碌。
椅子上的两个人并肩坐着，默不作声。
男人在看到苏芮舒的身影后，怔了片刻才站起来，身旁的女人见状也紧接着站起来。
“ 苏芮舒，好久不见。” 廖荀的声音滑入苏芮舒耳中，清脆中多了磁性。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微微仰头看着他。他眼眶还是红红的，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一副惹人心疼的模样。
他竟比自己高出十几公分了，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打眼看去，还是学生时代大男孩的气质。再仔细一看，肩膀宽阔结实了不少，俨然已经是一副成熟的男性躯体。
岁月褪去他的稚气青涩，皮肉贴合的瘦削脸颊，显露得五官线条更加明朗立体，深邃眉眼间仍有熟悉的感觉，温暖明亮。
廖荀就那么淡淡站在那里，与她长久地对视。印象里她以前是短头发，现在却扎着长马尾，那头发看起来留了很多年。
苏芮舒在那一刻有些恍神，眼里看见的是似乎十年前的他，仿佛他们并没有分开过。
“ 咳咳...” 何雪在旁边注意到两人的眼神拉丝，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
苏芮舒回过神来，也意识到在这种场合和情况下，他们的表现实在不合时宜。
“ 好久不见。” 说完，苏芮舒转头看向站在廖荀身边的女人。头发不长不短，垂下来到锁骨下一点，清新淡雅的杏色碎花长裙，刚好遮住一半小腿肚。
她看上去年纪比廖荀大不少，是个气质很好的人，这是她对何雪的初印象。
“ 您好，您应该就是廖图南的大女儿，何女士吧？” 苏芮舒稍作停顿，“ 关于你们父亲的死...请节哀。我们会尽快破案，给你们一个交代。”
“ 苏警官你好，我是何雪。” 女人声音温柔，让人听着很舒服。但她的眼底里有一下就能看透的悲伤，闪烁着晶亮，应该是刚哭过。
“ 虽然说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但一想到他死前那么痛苦，我这做女儿的心里真是针扎般的疼。苏警官，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一定积极配合...拜托你们...”
何雪说不下去了，偏过头去用手死死抓着廖荀的胳膊，那是一双朴实，甚至有些粗糙的手。
苏芮舒觉得胸口闷闷的，生离死别总是世间最痛之事，她又怎么会不懂呢。
“ 哦，你们...应该有话要说...我就先走了，现在这个时间，我也要抓紧回去给老公孩子做晚饭了。” 何雪收敛了情绪，把鬓边的碎发向耳后捋了捋，挤出一个礼貌似的微笑。
“ 好。大姐你回去的时候慢点，注意安全。爸的后事交给我，您放心吧。” 他轻拍了拍何雪的后背，希望手心的温度，能传递给大姐一些安慰和支撑。
何雪什么都没再说，点了点头便离开了，高跟鞋一步步踩在大理石地面上，踢踏作响。
顿时，只剩苏芮舒和廖荀两个人。
大概是不少警察都下班了，周围好像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 好久不见，廖荀。” 她本以为这话来自她心里，没想到竟再一次说了出来。
对视无声，他忽得笑了出来，“ 如果不是我要求，你是不是又打算躲着我不见？苏芮舒，我以为十年过去了，你会比以前勇敢些。” 他的笑看在苏芮舒眼里，是讥讽又像是自嘲。
她心中酸涩难受，只能低下头，看见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廖荀吸了吸鼻子，“ 走吧，到饭点了，就当是和十年没见的老同学叙个旧。”
苏芮舒突然想起那盒番茄炒蛋，现在天气热，也不知道变质了没有。
“ 不吃了，姥姥还在家等我。” 她有些后悔没有打电话告诉姥姥，不用等她吃晚饭了。
廖荀轻轻叹息，“ 那我送你回家吧。”
“ 好。”
这一次，她没有再选择逃避。
相爱的人终于见面了！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