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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聿直直站着，看着窗外朝阳公园的灯光点滴落在湖面上，晕成个山形的影子。
　　屋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反倒能让杜聿看清他身处的环境和周遭的世界。
　　以往的他，确实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不明白。
　　隋哥的话仍在耳边响起，关于成均，关于方乔，更关于他。
　　隋哥说，方乔就是成均的小女儿，亲女儿。
　　但成均一直生活在美国的妹妹始终没个孩子，他就把当时才五岁的小女儿过继给了她，方乔就成了美国人。
　　难怪他一直觉得方乔和成晚长得像，这并不是巧合，她们就是亲姐妹。
　　隋哥说，方乔去了美国之后，基本只在放假的时候回来待个几天。但她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对她爸和她姐都很好，她心里也从来没有因为父亲把自己送了人而起过什么龃龉。
　　大概是她现在的父母对她也很好，教会了她如何去爱，如何被爱。
　　再然后，成家出了事儿，方乔忽然就跑回来了，第一时间找上了隋哥，请他陪着一起去看看情况。
　　他们俩站在顺义那座豪华的别墅前，看着很多人进进出出、吵吵嚷嚷、打打闹闹，看着他们从别墅里搬了很多古董字画、翡翠玉石，又找了车把上好的紫檀家具运走了。
　　成晚那时候很无助，却也没什么办法，房子已经查封，她很快就要无处落脚了。
　　有人过去朝她喊，要她把钱都给还了，可她连家里到底有多少钱都不知道，更没有这个能力去还这么多的钱。
　　所以她被很多人围着，推推搡搡，最后被推到在地，失声痛哭。
　　那个时候，方乔就和隋哥说，隋哥，您手头上现金够数吗？
　　隋哥一听就知道方乔要做什么了，但当时还是有些不情愿的。
　　成家都成这样了，就剩俩小姑娘，一个是艺术家，打小不碰钱，一个是刚找着工作，还什么都不懂的小趴菜，他要是把债权都收过来，这一个多亿的债要怎么找她们还。
　　可方乔却很平静，只是叹了口气说，您先替我姐把眼前的事儿处理了吧，那一个亿我把自己拆成零件卖了也一定尽快还给您。
　　隋哥说，他也是看成晚真是被逼得有点儿走投无路了，再加上他和成均的交情和方乔对他儿子的救命之恩，一咬牙一跺脚，才把债务全都接了过来。
　　那个时候杜聿也是在帮忙凑钱的，只不过他需要变卖一些资产，到底是没有隋哥这现金之王动作快。
　　再后来的事儿，隋哥说杜聿也是知道的。
　　方乔真就一点一点开始还钱了，只不过，方式实在让人唏嘘。
　　她没把自己拆成零件卖了，却把自己完完全全豁了出去，什么也没给自己留下。
　　杜聿轻轻放下酒杯，忍不住想要嘲笑自己。
　　当时就在这间屋子里，他还向方乔说教，告诉她行侠仗义和在街面儿上打架不是一回事儿，她想要当女侠，就要先明白女侠和太妹的区别。
　　可就在他教训方乔的时候，方乔却已经在做女侠了。
　　她毫不犹豫地救下了一个无助的人，毫不犹豫地扛下了所有包袱，甚至搭上了自己。
　　等一切做完，她又什么都没说，轻轻巧巧地走了。
　　如果不是他对隋哥威逼利诱，他永远不会知道方乔都做了什么，方乔为成晚都打算了什么。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只有方乔tຊ才懂什么是真正的侠义、真正的洒脱，而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却又硬要装懂的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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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杜舟又打来了电话，向杜聿汇报股权已经转完，成家的公司已经完完全全属于他杜聿了，相应的，河北那块地也是他的了。
　　杜聿只是嗯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既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杜舟不知道他这堂哥又犯什么青春伤痛的病了。
　　现在所有的事儿都如了他的愿，他的女神醒了，他的事业又更进了一步，他也和他人生唯一的“污点”不再有瓜葛，还有什么是他不满意的。
　　人啊人啊，贪得无厌又懦弱自欺是你们的底色。
　　“春节您跟哪儿过啊？去日本啊还是回纽约，还是一人儿待北京？”杜舟问道，“我大爷又追着我问了好几遍成晚姐的事儿了，你要不还是回来一趟亲自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杜聿问。
　　“解释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成晚姐要是跟你好了，他们就不费劲见着个姑娘就向人推销你了。要是人还是不跟你好，你是继续守着人家，还是孤独终老，你总得跟他们说清楚吧。”
　　杜聿有一时的无语。
　　他和成晚的关系，他现在也无法说清楚了。
　　自她醒了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成晚对他的依赖。较之几年前成晚对他的若即若离，以及他们谁也不说破的那层关系，现在的成晚是想和他在一起的。
　　可问题在于，现在举棋不定、迟疑不决的人，换成了他。
　　“你知道成晚是方乔的姐姐吗？”杜聿忽然问道。
　　“知道啊，乔乔不是她姑的闺女么。”
　　“他们是亲姐妹。”杜聿说，“方乔是成均的小女儿，小时候过继给她姑姑了。”
　　电话那头的杜舟不说话了，杜聿能感觉到他的震惊。
　　“我艹……你睡了一对儿姐妹花。”杜舟的声音在此刻显得猥琐至极。
　　杜聿按了按太阳穴：“我和成晚什么也没有。”
　　“那就是你心里有着姐姐，却睡了妹妹。”杜舟夸张地叹息着，“你们仨要怎么吝啊，你管方乔叫小姨子，还是管成晚叫大姨姐？要不你也跟我一样，和乔乔各吝各的。”
　　“你没完了？”
　　“哦对对，我忘了，你和方乔没关系了。”杜舟笑了起来，“那你确实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杜聿正想说什么，就听到杜舟在电话那头拍了一下脑门儿，叫了起来：“我就说头回见方乔的时候觉得眼熟呢。倒不是因为她和成晚长得像，而是我小时候就见过她，她那时候也住秦老胡同。”
　　杜聿也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一直忽略了。
　　如果方乔五岁才去的美国，那么他们小时候应该是见过的，或者她和成晚一样，和他算是发小。
　　可他对方乔却几乎没什么印象。
　　不，不是。
　　方乔第一次叫他杜聿哥哥的时候，他是觉得熟悉的。
　　他印象里，除了成晚，也有这么一个人是这么叫他的。
　　多可笑，他让方乔来公司上班的时候，给她安了个“邻居妹妹”的身份，没想到，这竟然是事实。
　　方乔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好像看了他一眼，她大概也觉得惊讶，但随即应该又是失望的，毕竟他那时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他并没有真的把她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