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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显然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兜兜转转，竟然又在研究院这里看到了裴青寂。

他身上军人那种锐利锋芒的感觉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内敛温和，尤其在穿上时下最流行的黑色防风大衣时更甚。

陶霜完全没想到历史居然真的会重现，茫然地和江浔对视一眼，江浔微微往前一步，让陶霜掩在自己高大的身躯之后。

部队里也放了假，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去和家人团聚准备过年了，但裴青寂却一拖再拖，每天都来研究院想着能不能再见到陶霜。

本来想好这是最后一天了，他已经买了明天的票回去，再等不到的话，就先回去过了年再回来。

没想到真的被他等到了，如果忽略旁边的江浔的话。

不难看出裴青寂神情喜悦，迈着长腿下意识往她这走了两步，又硬生生止住，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

前面差不多就是研究院的大门了，要是绕过去属实有些刻意，更何况裴青寂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陶霜小声对江浔说：“没事师兄，我和他聊聊吧，他不会伤害我的。”

虽然她和裴青寂的过去算不上美好，但是至少裴青寂的为人她还是清楚的，他有自己的纪律，无论如何，动手这件事是不会发生的。

江浔听到这话，下意识往后瞧了一眼，只看到陶霜小麦色的半截手指，不动声色地站远一些。

既可以给他们保留足够的空间把话说清楚，又能够在陶霜受到伤害的时候第一时间上来保护她。

两个人低声细语裴青寂听不见，但不妨碍他觉得刺眼。

眼见着陶霜慢吞吞走到他面前，轻声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裴青寂看着她穿得及其暖和，见到他像没事人一样上来打招呼，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我买了明天的票回去，想着走之前能不能来见见你，”裴青寂笑了一声，“没想到真遇到了，这也算是有缘分吧。”

这缘分算是他每天等在这里强求来的，但他不认。

陶霜心里咯噔一声，点头道：“今天来看看培养的秧苗，既然你见到了，就赶紧回去吧。”

“好。”裴青寂很好讲话，真的抬脚准备离开。

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抓起陶霜的手把一个小纸袋放到她手心。

“这是送你的，新年快乐。”

第21章

陶霜还没来得及还回去裴青寂就已经转身离开了，她把东西拿在手里，像烫手山芋似的，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裴青寂经过江浔身边的时候，一改刚才的温和，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径直离开。

作为唯一知道内情的人，江浔没在意，走到陶霜面前，也没问礼物的事情，说道：“走吧。”

陶霜低声“嗯”一声，跟上江浔并不快的脚步。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阵，江浔突然问了一句：“在岭南那边的生活好吗？”

那时岭南的作物收成不好，他们便申请了一个希望农大学生下乡指导的名额。

大部分学生都是北京本地的，不愿意远离首都去那么偏远的地方，陶霜那时也才二十来岁，跟着孟老师做实验。

心里全是抱负和理想，和陶父陶母商量了一下便背上行囊前往岭南。

一去就是五年。

这五年和裴青寂相处的时间其实远不如和农田相处的时间多。

她每天不厌其烦的下地观察、记录，把田里的禾苗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似的。

看着村民的产量一天比一天高，她心里也跟着一起高兴。

陶霜稍微思索片刻，说道：“挺好的，村民都很质朴，虽然一开始对我有一些不信任，但后来就不会怀疑我说的话了。”

“当然了，那边的物质条件肯定是没北京好，不然怎么叫下乡？但这些对我来说，都还可以忍受。”

江浔听着她说起在那边的生活，从一开始举步维艰到说话有分量，然后再叫上一声陶知青，不免也露出了笑容。

其实陶霜在两年前就该返乡的，但当时她爱意蒙眼，完全没有想回来的意思。

直到最后一次返乡，她在回与不回之间挣扎了好久。

不过幸好，在最紧要关头，她重生回来了。

其实离开岭南后，她对前世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了，倒真像她说的，像是做了个梦一般。

但她又清晰地知道，那不是梦，上辈子的痛苦和等待都是真的，这种感觉她半点都忘不了，就像是难以干涸而又漫长的潮湿。

……

80年代的年还是很有味道的，大家都穿得喜气洋洋，不管有没有过节的两个人，遇到了都得高高兴兴地说上一句：“新年好。”

陶霜家亲缘单薄，父辈往上那一代基本都在战争中离开或走散了，陶霜至今都没见过爷爷辈的人。

但并不妨碍陶父陶母带着她走街串巷，陶父工区的同事都被带着拜访了个遍。

陶霜现在的年纪也是大人了，话题难免扯到她身上，都说陶霜很稳重，不让人操心。

只有陶霜知道，这是被这些年的经历催熟长大，她以前也是很活泼天真的小女孩。

看着满屋兴致正浓的长辈又要开始催婚，陶霜心念一动，和陶母说了一声便溜了出去。

已经踩着冬天的尾巴上了，外面的冰雪都开始消融，气温渐渐回暖，月亮高悬。

大约都在过节，街上的人不多，零星几个。

陶霜独自走在街上，嘴里哈出的气瞬间凝结成白色的气体，她边搓着手边走。

“陶霜。”

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脚步一顿，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江浔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不远处。

第22章

陶霜觉得这些天在街上偶遇江浔的概率实在有点高。

她走过去，看到小朋友局促地往江浔身后躲了躲，还带着探究的眼神露出半个头看她。

她笑道：“师兄，这是带家里的小朋友出来玩？”

江浔低头把小男孩拉出来一点，低声说道：“嗯，受不了家里的氛围了，带外甥出来玩。”

“啊？”陶霜有些惊讶，没想到江浔也有这种时候，便试着猜了一下，“催婚吗？”

没想到轻而易举地被猜中了，江浔点了一下头，无奈道：“逢年过节拒绝不了的。”

拥有同样的际遇，陶霜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不少。

“那还真是同病相怜，我也是因为这个逃出来的。”

陶霜浅笑着说：“我大概比你好一点？我是及时嗅到催婚的预兆了，就直接逃出来了。”

江浔失笑：“还是你聪明。”

小男孩在身后偷偷扯了扯江浔的衣角：“小舅，我想去吃糖。”

江浔伸手摸摸他的头：“好。”

说完他又抬头问陶霜：“一起？”

“好。”

陶霜看江浔对小外甥关心备至，不免觉得好笑，边回忆着说道：“之前我爸都没催婚我，就是上次看见你之后，回去就跟我说这个问题，还和我妈站到了统一战线上。”

江浔疑惑：“因为我？”

“是啊，”陶霜瞄他一眼，半真半假地说道，“他说你看上去挺靠谱的，你懂吧？那种长辈对小辈身边出现的异性都草木皆兵的感觉。”

“被我义正言辞地反驳了之后才消停了一段时间。这不，今天话题又到我身上了，不过好在我及时止损跑了出来。”

“那算是我对不起你了，上次在街上应该装作不认识的。”江浔倒是鲜少开起了玩笑。

他话题一转：“不过，他们不知道你……和那个人的事情吗？”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陶霜知道他说的是谁。

“裴青寂，他叫裴青寂。”

陶霜把裴青寂的名字介绍了一遍之后微微摇头：“本来是想等我们谈婚论嫁的时候和父母说的，没想到没等到那个时候。”

“可他看起来，不像要结束的样子。”

“可我不想再继续了。”提到裴青寂，陶霜声音有些闷闷的。

江浔意识到自己开了一个不好的头，低声说了句“抱歉”，然后便终止了这个话题。

好在，他们正好找到了一家还在开着的糖葫芦店。

江浔和陶霜分别买了一根递给小男孩。

和陶霜挥别之时，小男孩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冲陶霜说道：“再见，姐姐。”

陶霜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