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誉戴珺全文免费阅读-全网首发小说试玉
打趣归打趣,因吴三思对戴文嵩推崇备至,顾衍誉会说话起就会背他很多文章。戴学士长了一张天生不会笑的脸,揣着一颗济世安民的心。吴三思曾问她读了那些文章有何感想,顾衍誉回想起来像是摸上一个年轻人的脉搏,知道皮肤下面涌动着滚烫的血。
传说聂弘盛刚登基时,掌tຊ於镜庭镜令的人是戴文嵩,大概因为他很有文名,吸引了一帮热血文人追随,那时大家想要的都是一个清平天下。不过也没过多久,他这镜令就被迫交了出去,失掉监察之权,一心只当大学士,於镜庭的首领也成了安大人。这些事发生的时候顾衍誉还未出生,等她能听懂人话的时候,这样的旧事也只能从传说里去扒拉了。
她回陵阳之前对戴文嵩的全部印象就来自于吴三思对他所作文章的注解,因而对戴文嵩颇有几分期待,梦想过当面讨教,或许还能谈书论道当个忘年交,就像她和师父一样。
奈何纨绔子形象不太招人喜欢。戴文嵩厌她。
不过陵阳城里瞧不上她的老东西不止这一个,多戴文嵩一个也不多。
【一】若都是巧合,那他可真是个妙人
饶是顾衍誉把陵阳这些官员的底细都摸过一遍,大概也想不到,安澜在深夜恭恭敬敬请示的对象会是戴学士。
黑炭精言辞间显然看不上顾家,这种看不上并非出自私人喜恶,更像是官差看不上犯事的,有一种“好好的人不做,上赶着做鬼”的嫌弃,安澜道:“江南的贪墨丑闻眼下被揭露不是巧合,有顾家推动。他们是冲着严家和建安侯来的。”
这话不用他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他不是在陈述,纯属在吐火星子。
戴文嵩:“但顾家自己没留下把柄,那门生揭露贪墨案甚至可算有功。”如果不是有心人把线索收集好,证据条分缕析摆出来,任由他们如何想象,都猜不到那些个地方官仗着天高皇帝远能干出什么些离谱勾当。
安澜也知道他这话在理,贪墨案要办不假,蛀虫太多把百姓的活路都蛀得千疮百孔,挖出来的信息谁看了不心惊?但想到是按着顾家心意去办,铲除的都是顾家对头,又让人如鲠在喉。
“大庆律法,天道人心,却都成了顾家党争的工具。如此心机深沉,却不走正道,实在是……”安大人嫉恶如仇,眼下明显把谢为良被波及的仇记在顾家小子身上,恨得牙痒。“顾衍誉”三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牙缝再紧点,顾衍誉从里面过一遭非得被夹断个胳膊腿不成。
戴珺路过外间听到顾衍誉的名字,脚步下意识一顿。
他知道於镜庭注意顾衍誉不是第一天了,注意顾家也不是第一天。於镜庭眼里揉不得沙子,早盯上顾家,但所有人在最开始都一致地忽略了看起来最不成器的那个。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一无所获,最后意识到那个关键之人很可能是顾衍誉时,安澜气得几乎失去分寸。之所以说是“可能”,因为他们依然没有证据,没法说明那一双在暗中推波助澜的爪子就是顾衍誉伸出去的。
顾衍誉做好事,也做坏事,归根结底是对顾家有益的事。这人平素滑不溜手,捉不住他的小辫子,安澜也只好慢慢再看,但因谢为良被牵连下狱,安澜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同戴文嵩说,他准备把人擒来,让他吃点苦头。
戴文嵩有点头疼,叫他等等。似乎说出这话他也不情愿,但手底下的人比他还要耿直,逼得戴文嵩不得不出来扮演“周全”的那个:“我们如今的处境更不宜妄动,如果没有坚实的证据,只会自找麻烦。”
提到如今处境,安澜眼中有一丝黯然,但很快被他压下去,眼里燃烧的又是疾恶如仇的小火苗。
阳朔跟在戴珺后面往前走,两人的脚步都几乎没有声音。
走到院中无人的湖边,戴珺这才开口:“你还记得前年燕安抢走王大人要送我爹的那两筐燕鲅鱼的事么?”
阳朔稍一回想:“记,记得。”
此事说来也不复杂,王大人是宫中宠妃的远亲,有一子名为王纪。
他们老家在陵阳附近的苏埠,本就家大业大,横行惯了,族中又出了受宠的妃子,更是肆无忌惮。王纪因此截胡不少好差,官府修路造桥的钱都在他手里。有能耐获得这样的肥差,从中卡要一点,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但偏偏这王纪做得过了分,钱到他手里两年有余,硬是迟迟没有去修那断掉的桥,摆渡的人便冒险以船运送行商,不巧遇上急流,一船人全送了性命。事情闹大,百姓嚷着要办王纪,皇帝本也不大想管,苏埠就在陵阳附近,当地也都是显赫家族,往上数数,不是开国功臣就是皇家近亲,原意敲打敲打便罢,那十几口性命也不能算王纪直接害的,治他个办事不力顶天了。
但当地官员觑着世家脸色,想的是若没有那摆渡人,这桩事不会被揭开,于是反把罪责扣在了摆渡人身上,说他收人银钱送人过河,枉顾他人性命。
摆渡人的妻儿也有血性,不肯平白蒙受这样的冤屈,披麻戴孝,一路洒着纸钱,喊冤到了陵阳。在他们被巡防乱棍打出去之前,遇到了戴文嵩……
戴大学士作了一篇《悼苏埠摆渡人》,通篇未说贪腐,而字字写尽世家手指缝里求生的小民辛酸。以大学士的文名,此文当即流传开来,举国哗然,民怨沸腾之下,皇帝不办也不行了。那王纪原本还觉得这事已然翻篇,不巧遇上这么个神经病文人咬着他不放。
家里为了保他,让他被革了职,禁了足,在摆渡人坟头磕头哭丧,样子做足。还要他进陵阳去戴文嵩府上拜访,做个姿态,以示悔改之心。
王纪自觉受了好大的委屈,族中长辈压着,又不得不去。那年他让人花了大代价,运送两筐燕鲅鱼到了陵阳。
不巧,却在城门口遇见顾家的亡赖子,顾衍誉。
好吃懒做的纨绔,鼻子比狗还灵,嗅出是燕鲅鱼就不肯走,说陵阳这个季节都没人愿意运这样的鲜货来了。他又认出了王纪,还想拉着他叙旧。
王纪来办正事,没想跟这亡赖子纠缠,打了个照面,只想快走。顾衍誉却让他分给自己一筐,王纪不肯,顾衍誉偏要,一来二去,两位少爷竟起了争执。王纪在老家苏埠没吃过亏,顾衍誉在陵阳没吃过亏,高喊他若吃不到这燕鲅鱼,陵阳城里谁也别想吃到。
那王纪却也坚持,按理说一个为道歉买的礼物,又不是他自己吃,送了太尉的幺儿又如何?哪怕再找顾衍誉要点好东西转送给戴文嵩不是一样吗?但这年轻人就是倔,说什么也不愿分他点燕鲅鱼。
最后争执之下,顾衍誉无赖劲儿上来,让人掀了车,那两筐鱼全洒落在地上,被压的压,踩的踩,看起来一团糟污,顾衍誉一挥手,说不能吃了,让人收拾收拾扔了去。
阳朔不知公子何故提起这件事,王纪摆明了要送给戴文嵩的东西,被顾衍誉这么一闹,戴家的面子也不算很好看。不过戴文嵩本来就烦他,大约已经烦到了顶天,多这一桩事也没什么不同。
戴珺道:“三个月前我办事回来,途中遇雨,在陵阳近郊找了农户家里歇脚。发现有一户人家房舍空着,说是一家五口都没了。已有两年,你知是为什么么?”
阳朔当然不知,戴珺告诉他,传闻说是他们贪嘴,吃了富贵人才能吃的鱼,穷人消受不了这富贵,于是齐齐毙了命。戴珺当然不信什么穷人吃了富贵东西会死的说法,细究之下才明了,原来那日有散落的燕鲅鱼被街边的小贩偷偷拾了回去,不嫌它脏污变形,依然捡了小半盆带回家。因这鲜货运输不易,保存更难,回家就煮了一条,只觉鲜美无比,还送了一点给邻居,第二天一家人怕东西坏了可惜,索性吃完了所有。然后一家五口,无声无息死在睡梦之中。
阳朔惊道:“有毒?”
戴珺面沉如水,缓缓点了点头:“若不是他们还送了邻居一些,只怕这件事要成悬案。那邻居吃得不多,也躺了十来天才好,说是五脏六腑都要吐出去了。”
“我爹素来不收人东西,但王纪带来那两筐燕鲅鱼,却不好说……鲜货不比字画银钱,是放不住的,退回去送过来几次,东西就糟蹋了。它贵在是时鲜,真论价格也不算高。我爹这个人,说他心硬,偏又是最心软。如果王纪坚持,或许他会留下一半。”
“那顾……”阳朔还是有点不相信,他纯洁的大眼睛都有点眨不过来,跟着戴珺这么多年,也看了顾衍誉这么多年。知道他并非一个纯粹无赖,功夫也练过一些,不算顶好,但至少不差。只是……“他,知情么?”
戴珺轻轻抬了抬眼,看向更远的地方,眉目清隽如画:“我也想知道。”
“若是巧合?”真要做了这等事,怎么不好赖卖戴府一个人情,反而自己闷着不说?
戴珺眉眼忽然微微一弯,想起更多事:“若桩桩件件tຊ都是巧合,那他可真是个妙人。”
阳朔没懂:“若不是巧合呢?”
戴珺眼里流露出不一样的色彩,薄唇轻启:“那就更妙了。”
【一】伤风败俗,不能多看一眼
太阳升起的时候,陵阳城里的人,各自有各自要去的方向。
戴珺的侍从阳朔,向一个人吩咐清楚,这人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