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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家，林母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杜秋桑爱吃的。

　　杜秋桑看着桌上的糖醋小排，炒上海青和黄豆炖猪蹄，只觉得自己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立刻脱了外套，洗了手就开吃。

　　纪钊看着她回家还没摘下的帽子，眼眸沉了沉，没说话。

　　当天，林母与杜秋桑聊到了深夜。

　　林母年纪大了，又担心她这一路舟车劳顿，一直没睡好。

　　现在看着她回了家，心才安下，才睡着。

　　杜秋桑却睡不着。

　　或许是担心这美好的一切都是梦境，她格外地精神。

　　就披上了外套走到阳台，倚在栏杆边望月。

　　皎洁月色如水轻柔，几颗星子交相闪烁——没有西藏的星星亮。

　　杜秋桑无意识地冒出这个想法，下一瞬又赶紧摇头将想法甩出脑子。

　　这是上海，这是她的家。

　　已经回了家，怎么还想着西藏？

　　正想着，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杜秋桑一怔，听到纪钊沉稳的声音：“意秋，是我。”

　　天色已晚，纪钊来找她做什么？

　　杜秋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问：“纪钊哥，这么晚了你……”

　　话没说完，纪钊就拿出了碘酒和纱布：“我来给你换药。”

第13章

　　杜秋桑愣了一下，脑后的伤口也陡然一跳。

　　今天回来她一直带着帽子，就是不想自己的伤口被家里人发现，怕他们担忧。

　　甚至洗澡都是等到林母睡着了，才去的。

　　纪钊怎么知道她头上有伤口的？

　　杜秋桑皱了皱眉，下意识拒绝道：“什么换药，我没有受伤啊。”

　　说着就要关门：“太晚了，纪钊哥还是好好休息吧。”

　　却见纪钊眼眸一挑，直接上前一步抵住了门板，目光沉沉看向杜秋桑。

　　“你脑后有伤，所以才一直戴着帽子，还想躲开我摸头的手，对不对？”

　　纪钊话语笃定，看着杜秋桑的眼眸深沉而严肃，话语透着担忧与温柔。

　　“我知道你不想让阿姨担心，我不会说的。”

　　月光下，他深邃的眼眸中好像笼了一层薄雾，话语温柔让人无法拒绝。

　　杜秋桑还想说什么，纪钊勾唇浅笑，话语之中温厚之意更甚：“怎么，连哥都信不过吗？”

　　“怎么会……”杜秋桑下意识反驳，却对上他温柔含笑的眉眼。

　　她知道自己没了理由，只能退后一步，让他进来。4

　　杜秋桑坐在梳妆台前，微微垂头，露出脑后伤口。

　　她看不到伤口模样，却能从梳妆台的镜子中看到纪钊神色。

　　只看到他眼眸一凛，似是被吓到。

　　忍不住抿了抿唇，轻叹道：“很难看吧……”

　　“不。”纪钊干脆利落地否认，将棉纱沾了碘酒，轻柔擦拭在伤口上，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我是心疼。”

　　纪钊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直接开口，让杜秋桑心中一颤。

　　原来被人关心和心疼，是这样好的感觉。

　　她心中温暖了一瞬，露出一个笑，低声道：“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纪钊没回答，只三下五除二为她上了药，又贴了纱布，用头发将伤口处遮掩好。

　　才站到她身前，倚着桌子，犹豫了片刻，问：“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在西藏养好了再回来？”

　　杜秋桑抿了抿唇，说：“我怕政策有变，想……”

　　话没说完，就被纪钊打断：“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眼眸沉沉，望着杜秋桑的眼眸认真而深邃：“你不是为了喜欢的人才留在西藏的吗？怎么……”

　　杜秋桑心颤了颤，意识到他问的是仓嘉故辞。

　　再次响起这个熟悉的名字，她心中滋味复杂。

　　酸涩，难受，惆怅在心间回荡，却唯独没有不舍。

　　微风吹过，她突然想到踏上回程的车前，从草原吹来的，那股寂寥的风。

　　吹散所有的难堪与委屈，也将那股爱意散入青云。

　　杜秋桑轻笑了一声：“他有喜欢的人了。”

　　她抬眸看向纪钊，笑容洒脱而释然，眸中满是平静。

　　“我也不喜欢他了，所以想回家，追求我自己的幸福了。”

　　纪钊定定看着她，良久，才弯唇一笑：“回来就好。”

　　他眉目舒展，暖黄的灯光映在他眸间，仿佛一泓温暖清泉，融化人的心。

　　杜秋桑看着他舒朗的笑容，也弯了弯唇角，笑得轻松。

　　“是啊，回来就好。”

第14章

　　日子清闲，就过得快，不知不觉就过去七天。

　　杜秋桑的伤已经全好了，林母也照常上课。

　　她也给林父打去了电话，让他放心工作，不着急回来。

　　杜秋桑坐在院中，感受着悠悠阳光洒在身上，带来些许暖意，心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她思绪翻飞，想到昨晚吃饭时，母亲提起的话题。

　　“陈阿姨家的孩子去年返乡，参加高考，考上了大学，你有没有想法？”

　　高考……大学……

　　杜秋桑心不可抑制地多跳了一下。

　　她当然有想法。

　　甚至在决定回乡的时候，杜秋桑就已经做好了规划。

　　她这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参加高考，弥补高中毕业后没法高考只能插队下乡的遗憾。

　　这几天她除了在家陪林母，也没闲着，不仅把高中的书都拿了出来复习。

　　还去附近书店逛了逛，预定了一些热门的参考资料和卷子。

　　——陈老板说的那批卷子已经到了吧？

　　杜秋桑突然想起，立刻起了身准备出门。2

　　就听见大门一响，纪钊回来了，手里正拎着她订购的那套卷子。

　　“路过陈老板的书店，听到这是你订的书，就顺手拿过来了。”

　　杜秋桑一愣，看着神色如常，将书放在桌上的纪钊，忍不住笑了。

　　纪钊莫名，歪头看她，眼眸奇怪，问：“怎么了？”

　　杜秋桑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笑着拿起那套卷子，翻了翻，话语含笑：“就是觉得，每次你都能带着我需要的东西出现，好像……”

　　她想了想，定定看着纪钊，仿佛在找合适的措辞。

　　良久，才说：“好像是我的守护神一样。”

　　她话语含笑，眼眸如画般动人，让纪钊怔了一瞬，才骤然回神。

　　忍不住摇了摇头：“那有什么神，竟说傻话……”

　　纪钊看着她清澈眼眸，笑着说：“是因为我关心你，才会留意关于你的事，所以事事想在你前面。”

　　他话语如常，好像只是单纯的陈述，却足以让杜秋桑动作一顿，心酸软成了一片。

　　是啊，世上是没有神明的，爱她的人自然会关心她的一切，事事为她思虑周全。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现在才明白。

　　杜秋桑心一颤，只觉自己之前实在有些傻得可笑。

　　轻笑了一声，扭头看着纪钊，郑重道：“谢谢哥。”

　　她没叫纪钊哥，而是像小时候一样，喊他“哥”。

　　纪钊眼眸一颤，没有多说，只是凑近，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是哥该做的。”

　　就像小时候接她放学，陪她写作业，给她缝凉鞋带一样。

　　是“哥该做的。”

　　他温柔目光看向杜秋桑，好像不止兄长的关切，又添了丝别的什么。

　　杜秋桑愣了一瞬，不知为何，耳尖一红，移开了目光。

　　她小声嘟囔着：“别摸我头，我都长大了，不是小孩了……”

　　却不知她模样不像是不让摸头，反而像是在撒娇。

　　纪钊被逗笑，却没收手，而是变本加厉地捏上她的脸：“长大了怎么了，长再大也……”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敲门声打断。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冰山般的冷冽。

　　“杜秋桑。”

第15章

　　杜秋桑心颤了一下。

　　她怔怔地循声望去，在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仓嘉故辞。

　　他一如既往地身形挺拔，一身藏青的藏袍，耳边的绿松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和谐。

　　“贡巴……营长，你怎么来了？”

　　杜秋桑愣了半晌，才回神开口。

　　用语礼貌又疏离，仿佛是在提醒他，他们已经没了关系。

　　这话落入仓嘉故辞耳中，却让他心中一颤，忍不住皱起了眉，直接了当道：“我来找你。”

　　他眼眸一凛，看着杜秋桑，认真道：“卓玛是我姐姐。”

　　杜秋桑一怔，就对上他恳切坚定的眼眸：“也只会是我姐姐。”

　　“我不喜欢她。”

　　他话说得如此清楚，生怕杜秋桑误会。

　　甚至说完就紧紧盯着她，好像在等她的回应。

　　杜秋桑看着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清楚。

　　仓嘉故辞知道自己误会了他和卓玛的关系，所以千里迢迢追来解释。3

　　可是——杜秋桑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眸清澈诚挚，像是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你喜不喜欢卓玛，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直视仓嘉故辞阴沉的眼眸，说出的话像是在仓嘉故辞心口戳刀。

　　许是离开西藏时的那阵风，将她心中的苦闷彻底吹散。

　　杜秋桑看着仓嘉故辞皱紧的眉头和不可置信的模样，心中掀不起半点涟漪。

　　只觉洒脱。

　　过去那五年，她给了仓嘉故辞无数次机会回应她的心意。

　　甚至在回乡那一天，她也等到了最后一刻。

　　却只等来一句轻飘飘的“你自己回去吧”。

　　这让她如何不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