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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我就是。”季云姿回忆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好像又在哪里见过。

　　“我是梅耶博疗养中心，您的母亲刘倩突发病危，已经被送去急救。您方便过来一下么？”那边话音未落，季云姿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蹬蹬就往楼下跑。

　　“夫人，夫人您这是要干什么去啊？”七嫂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拦腰把她抱住了。

　　“你先放开我，司机呢？唐骁！！”季云姿已经是急得眼泪直打转。

　　“夫人，唐先生送先生去公司了。您先别急，要什么我去帮你找。”七嫂转身去取电话，这一松手，季云姿突然就瘫下了身子。

　　“痛......七嫂，七嫂！我好痛啊！”

　　两腿之间暖流满溢，季云姿惊恐地看着地上的洇湿：“这是......这是怎么了？”

　　“糟了！羊水破了！”七

4

　　在一片嘈杂和呼唤声中，季云姿渐渐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道自己是陷入了回忆还是创造了梦境，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揪心又惆怅——

　　“刘倩，来阮家做女佣的第一条规矩就是手脚要干净。”冷血的贵妇人高高在上，坐在沙发上故作优雅的姿势让人从头到脚都不舒服。

　　她唇角挑出一丝冷笑，将一纸亲子鉴定丢在女人痛哭流涕的脸上：“东西不能偷，人就更不能偷了。”

　　“夫人......我错了，我......”刘倩抱着四岁大的女儿季云姿，苦苦哀求着。

　　“孩子都生了，认错还有用么？”方佩兰厌恶地转过脸，看着沙发上一直在擦冷汗的男人道：“阮祥熙，你自己做的孽，你说现在怎么办？”

　　阮祥熙几乎不敢去看地上那对可怜母女的眼神，只能用近乎没有尊严的口吻苦苦恳求：“夫人，我......我那就只是一时糊涂，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我给她钱，让她走。

　　但是......但是我爸妈那边的意思，云姿毕竟是我的骨肉......阮家的儿女不能流落在外，你就容下她吧。”

　　方佩兰站起身，轻击两下手掌，就见女佣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下楼来。

　　季云姿对姐姐的第一印象就停留在那个平常的下午，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白色的丝袜和黑色皮鞋，精致的发卡和柔软的长卷发，就像一个高贵的小公主。

　　“以后，云姿就留下给明珠做个伴吧。刘倩，你放心，阮家不会亏待她。至于你，就没必要再出现了。”

　　“太太，求求您别赶我走。云姿还小，不能离开我啊。”母亲绝望的声音回荡在季云姿的脑海中，三岁的季云姿开始明白一个道理——有钱人才是这个世界上制定规则的王者，想要生存下去，就要不折手段。

　　“姐姐。”怯生生地走上前去，季云姿学着察言观色，学着示好。但接踵而来的，却是方佩兰一记响亮的耳光：“小杂/种，姐姐是你叫的？叫大小姐！”

　　季云姿看着父亲软弱的表情，看着季明珠懵懂的眼神，看着方佩兰恶意的嘴脸。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要靠自己了。

　　***

　　不知过了多久，季云姿睁开朦胧的双眼。她认出自己这是在阮家别墅里的私人医疗区里。

　　她想喊人，但哑了哑声音，却始终叫不出口。又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整个下半身都没有知觉了。

　　腆着下巴看看，季云姿发现自己高耸的腹部已经不见了，想必是里面的那球小东西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吧。

　　“妈......”她好不容易整理好了记忆片段，想起在早产前的最后一瞬间，自己是要去疗养院看妈妈的！

　　自从四岁那年被强制与刘倩分开，整整十六年她都没有见过妈妈。直到自己二十岁成年离家后，才经过多方打听找到了已经再婚后又丧偶的可怜女人。那时她住在不足二十平方米的老房子里，带着乳癌晚期的病体，奄奄一息。

　　季云姿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还是想办法把她送进了最好的疗养院——这是自己，能为她尽的最后一点孝道了。

　　后来刘倩在半昏半醒中告诉季云姿：这么多年不去看她，是因为不想耽误女儿的前程。在阮家虽然寄人篱下，但她相信女儿能得到最好的教育最好的发展。

　　母爱有时就是这么伟大而绝望——哦，自己现在......也做母亲了吧。

　　“我妈呢！孩子呢！”季云姿终于回定了意识，她不顾产后的虚弱，硬生生撑起自己麻木的身子。

　　“夫人，夫人您先别起来。刚刚做了剖腹产，刀口还没愈合。”说话的人是唐骁，阮亭深的助手兼司机。

　　他笔挺的身姿立在床榻边，优雅的口吻落在耳畔。季云姿觉得自己的狼狈与他相形见绌得很。

　　“唐骁，我妈呢？我的孩子呢！他们都没事吧？”季云姿急道。

　　“夫人放心，一切都好。”唐骁伸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笑容轻柔而治愈：“疗养院打来电话，您的母亲经抢救脱离了危险，还在观察中。

　　孩子的话，现在已经在保育间。梁医生亲自带的医疗队赶来，七斤半，男孩，很健康。”

5

　　呼——

　　季云姿颓然呼出一口气，还没等落回床榻上，就掉进了唐骁沉重的臂弯里。

　　“当心，您腰上还有穿刺伤。”

　　“伤？”季云姿浑身都是麻药劲，丝毫感觉不到哪里疼。她有点诧异地看着唐骁的眼睛问，道：“腰上？怎么弄的？”

　　“你等下就知道了。”唐骁别过脸去，轻轻扶她躺下身。

　　“阮亭深呢？”季云姿皱了下眉头，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唐骁。

　　“他在看孩子，老夫人和老先生都在。”唐骁放开她的手：“夫人，我去给您倒点水，他们一会儿就来看你。”

　　季云姿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掐着身侧的床单：“不用了，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还有什么能比刚刚生产后就一个人被丢在一旁无人问津的处境更凄凉的呢？季云姿想：无论在阮家还是在阮家，她都注定只是孤独的一个人。

　　是她不可爱么？

　　为什么......没有任何人爱她，在乎她，保护她，陪伴她？

　　还是说，她那近乎妖化一样的坚强，让所有人都觉得她不会爱，也不需要爱......

　　季云姿咽下泪水，睁开双眼。可是面前那张英俊的脸却没有偏开半步。

　　“唐骁？你还在......”

　　“夫人，”唐骁凛然一笑：“睡一会儿吧，我在这。”

　　临近下午三点的时候，高级特护病房的门才被相对熟悉的身影打开。

　　不是阮亭深，而是他的父母。

　　“云姿，醒了啊？”

　　“老先生，老夫人，我给你们倒茶去。”唐骁起身恭敬道。

　　“唉，不用了。”阮良修摆摆手：“你去下面帮亭深把人接上来吧，小心点。”

　　“云姿，辛苦你了啊。”丁芳梅拉着季云姿那只还在输液的手，脸上的笑容很到位。

　　季云姿太熟悉那样的笑容了，就跟自己一样虚伪。

　　“妈，爸。亭深呢？”

　　两位老人相互对视了一下，那预言又止的神情里装满了商人的狡黠与算计，让虚弱的季云姿感觉到一阵莫可名状的寒意。

　　“哦，他等会儿就来看你。”丁芳梅轻轻拍着季云姿的手：“你现在还虚弱着，等亭深来了咱们再谈。”

　　“要谈什么......”季云姿轻轻拧了下眉头，什么叫‘咱们再谈’？自己刚刚为阮家生了一个男孩，要谈什么？谈价钱么？季云姿心里冷笑。

　　两位老人相互对视了一下，皆不再多言。

　　“爸，妈，你们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么？”季云姿深呼一口气，看着这对驰骋商场几十年的老夫妻。她知道，能生出阮亭深这样的儿子，他们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爸，妈，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推门进来的男人带着一个强势的压迫气场，他依然冰冷着一张只有在面对自己时才会严肃紧绷的脸。

　　有时候季云姿会怀疑——这个阮亭深，真的是自己暗恋了十几年的男人么？

　　为什么在面对季明珠的时候，他温柔的就像一只卖萌的雪橇犬，而自己就只配拥有他张牙舞爪的毒液！

　　阮良修和丁芳梅看了儿子一眼，先后走出门去。

　　宽敞豪华的病房里，就只有咫尺之间的两个人。

　　“孩子呢？”季云姿问。

　　“很好。”男人答。

　　“我要看看。”季云姿转过脸，看着他。用目光请求丈夫扶自己起一下身，但是阮亭深只是默立在原地，丝毫不动。

　　“根据协议，从他脱离你母体的一瞬间，就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他的声音冰冷刺耳，劈头盖脸地冻住了季云姿的呼吸和心跳。

　　“阮亭深你在胡说什么！”季云姿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否则她为什么听不懂男人说的每个字呢？

6

　　只见阮亭深不慌不忙拉开西装，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白纸，在季云姿惊诧的眼神中轻飘飘地丢在她面前：“这是阮林两家的婚前协议，你的继母已经亲笔签过名字了。”

　　什么东西？

　　季云姿迫不及待地展开，那是——一份打印的协议书？一份婚前协议？

　　阮亭深递上来一支笔，就好似递给自杀者一把刀般，带着残忍无道的热情：“协议看好了，就把最后这个签了吧。”

　　季云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