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盛知春也在陈世才的话中，听出了对自己的威胁意味。
　　抿了抿唇，她不温不火的行礼。
　　“是，都知大人，奴家……明白。”
　　见此，陈世才快意的勾唇笑了笑。
　　便率先提步，走在了最前面。
　　沐身房，被经历过此遭的人戏称为鬼门关、阎罗殿、九泉幽冥……
　　其可怖程度，可想而知。
　　凡是刚进入教坊司的犯官家眷，无论是否成年婚配，都得去沐身房走一遭。
　　倘若乖顺听话，那就是简单的洗浴一番。
　　由教坊司中经验丰富的老嬷嬷，查看她们的皮相等各方面条件，作为分配哪个乐舞班的重要参考条件。
　　品相极佳的姝色，会从头发丝儿到脚底跟儿的娇养。
　　不仅重点培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舞蹈媚骨，甚至是如何取悦和伺候高官男人的技能等。
　　但如若不甚听话顺从，甚至还摆出一副千金贵女的高姿态，亦或是职官妻妾的大架子。
　　那进了沐身房，除了让人洗掉三层皮，还会让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亦如先前的柒月。
　　盛知春光是凭着她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小脸，便在昏迷时就住进了教坊司的上等房。
　　当然，还有某些人的特意吩咐。
　　至于会不会降她的待遇，一切都看今日沐身是否顺利。
　　盛知春被凝霜和映雪小心仔细的护着走进沐身房，开始了她在教坊司中的第一个坎儿。
　　“快着点儿。”
　　赵嬷嬷不近人情的催促着。
　　于家妾室们不禁吓得小声哼哼唧唧的，耸肩缩颈，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是……是……”
　　却不敢慢了片刻。
　　盛知春的双脚，也是小心翼翼的挪动着。
　　沐身房里弥漫着白茫茫的水雾，缭绕缥缈，重重叠叠。
　　跟外面白莹莹的寒雪不同，这里面异常温暖。
　　透过层层迷雾，盛知春赫然瞧见角落有一个人儿。
　　她双手抱膝，蜷坐在地上。
　　乌黑的秀发宛若瀑布般垂下，铺在前方，几乎盖住了她一整个的娇小身子。
　　三两步之外，站着一脸冷傲的李嬷嬷。
　　不用想，便知地上那人是柒月！
　　仔细一瞧，便见她浑身上下只穿着亵衣亵裤，背上露出来的部分，一片通红。
　　无人知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众人的耳边，却好似还在回荡一刻钟之前她的惨叫声。
　　见到陈世才进来，李嬷嬷神色骄傲的上前回禀。
　　“都知大人，这小贱蹄子已经被收拾老实了。足足扎了一千多针……”
　　说这般话语的时候，她笑得合不拢嘴。
　　仿若收拾折磨人，是她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一个极大乐趣。
　　陈世才早已见怪不怪，看都没看一眼柒月。
　　却是快意坏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倘使下一次再不听话，便直接扔给龟奴们。”
　　龟奴，顾名思义，教坊司里专门干体力活的男人，多半为出身不好的贱籍。
　　如同青楼妓院龟公一般的存在。
　　将原先的职官女眷送到一群粗鄙的龟奴床榻上，不是教坊里最折磨人的惩罚方式，却是最羞辱人和摧残心魂的做法。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虽没见过，但多少听闻了一些花柳事宜。
　　李嬷嬷上前，粗鲁的扯着柒月的秀发，大声喝道。
　　“小贱/人，还不快谢谢都知大人？”
　　柒月吃痛，不得不抬头。
　　她稚气的巴掌小脸上，全是泪痕，眼圈也红透了。
　　单手撑在旁侧的墙壁上，她艰难的站起身来。
　　颤巍着双腿，一股羞意染上心头。
　　她嗓音发抖得厉害。
　　“多、多谢都知大人……”
　　李嬷嬷却是指着柒月摇晃乱动的脚板儿，得意洋洋的解释起来。
　　“都知大人莫怪，这贱婢实在不听话，脚底下我也给她扎了针。这两日，多半走不了路了……”
　　后面，便是她欢喜的发笑声。
　　像极了地狱而来的恶魔之音，尖锐刺耳，惊悚恐怖。
　　盛知春等人闻言，皆是整齐划一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脚底也扎了？
　　未免太可怕了些！
　　盛知春不安的眨了眨美眸，内里不自觉便噙满了惧意。
　　自己是父亲、母亲和族人，从小就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
　　何时受过一丁点儿的苦痛？
　　一想到柒月的身上，特别是脚底，统共被扎了一千多个针孔，她的脚趾，好似也痛得蜷曲了起来。
　　陈世才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随即便吩咐着沐身开始。
　　那个李嬷嬷一听，霎那间笑靥如花。
　　“都知大人放心，老身早已练就了火眼金睛，决然不会让尤物从我眼中漏过……”
　　话音未消，她与陈世才的视线，几乎在同一时间就落在了盛知春身上。
　　显然，她是今日这群女子中，资质最优的。
　　盛知春感受到他们那不怀好意的打量，脚下不自觉便想往后撤去。
　　岂料，她刚悄然挪动了一只脚，手臂上忽而传来一股大力。
　　不容置喙的冷喝声，紧随其后。
　　“脱！把衣衫全给我脱了。”
　　盛知春惊得尖叫了一声，“啊！”
　　一眼撞进赵嬷嬷那横眉冷目的眸光中，身子莫名一抖。
　　难道，自己也要在众人面前，尤其是陈世才一个男官面前，脱得一缕不挂吗？
　　她，还未有那般勇气。
　　心底霎时慌乱起来。
　　眼底氤氲起一团厚重的水雾。
　　她的反应，正常而真实。
　　惹得凝霜和映雪的心，一下就紧了起来。
　　却又不敢轻易说什么做甚么，以免累及自家姑娘。
　　于家的一众妾室女眷更是吓得哆嗦，罕有的抱成了一团。
　　电光石火间，盛知春却是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被抓的手臂并不算太痛。
　　神色微怔，她猝不及防的抬眸。
　　便见赵嬷嬷虽然面色凶狠，但无甚多李嬷嬷那种雪上加霜的狠毒。
　　心中暗道：落在赵嬷嬷手上，都好过落入李嬷嬷的掌心。
　　而且，这两个嬷嬷之间总有一种无声的硝烟……
　　飞速的得到这个认知，盛知春一秒进入状态，顺承的点头应道。
　　“是，嬷嬷，奴家遵命……”
　　应下这话的时候，她还颤着声线，仿若十分畏惧赵嬷嬷一般。
　　这让方才齐刷刷注视着她的陈世才和李嬷嬷，放下心来，转移了视线。
　　还有其他女子需要沐身。
　　见此，赵嬷嬷扯着盛知春顺势往里间走去。
　　“外面位置不够，往里边儿走。你们也是。”
　　听闻此言，凝霜和映雪赶紧跟在赵嬷嬷身后。
　　“是，嬷嬷。”
　　众人开始忙活。
　　沐身房里除开袅绕的白色水雾，便是窸窸窣窣的衣料声tຊ。
　　里间远离了几分陈世才和李嬷嬷等人，又有两个贴身婢女阻挡一二视线，盛知春总算有了些许安全感。
　　极其小声的抖出一句话来，“多谢嬷嬷帮忙。”
　　赵嬷嬷仿佛没听见，指着凝霜和映雪不悦的呵斥道。
　　“你们两个快点！”
　　陈世才循声看了过去，但见一高一矮的两个婢女，正在手速极快的脱着上衣和下裙。
　　那个矮一些的叫映雪的婢女，肩膀上的伤痕已然露了出来。
　　他奸诈的笑了笑。
　　而盛知春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实在有伤风化。
　　此刻，小手抖得厉害。
　　脱到一半的凝霜见了，心疼不已。
　　羞赧的抿了抿唇，她低声说道。
　　“姑娘，且让奴婢伺候您吧！”
　　赵嬷嬷却是不耐烦的大力拍在凝霜臀部，“啪。”
　　“不要耽误了时辰，长痛不如短痛。”
　　凝霜没想到赵嬷嬷会上手打人，本能的吃痛一声。
　　她连连颔首答应。
　　“是，嬷嬷。奴婢知错了，奴婢定然会加快速度的。”
　　认错间，她手上的动作果然快了许多。
　　然，不知为何，盛知春总觉着，赵嬷嬷那话是对自己说的。
　　唇瓣被咬得失去血色。
　　“奴家自己来。”
　　她颤着双手，情绪复杂的解开了弹墨绫薄棉袄，往肩外褪去。
　　却是不经意间瞧见一个布满斑驳伤痕的瘦削身子，强势冲击着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