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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却再没了刚才的喜庆，反而添了一份浓浓的诡异。

鲜红的地毯，雪白的纸钱。

迎亲队伍向北，送葬的棺椁往南。

花轿与棺椁擦肩而过，忽而冷风扬起花轿的轿帘。

一张纸钱悄然钻进轿内，落在秦烟柔的手中。

秦烟柔低头奇怪地看着纸钱，疑惑地掀开帘子，慕然看见棺椁中那张灰白的脸。

丞相千金何时如此近距离见过死人，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啊——”

谢辞书的脸色更加阴沉。

轿旁的奶娘慌忙拍了拍轿身：“小姐，小姐！别惹将军不快啊。”

秦烟柔惊慌地捂住唇，死死压抑着心头的剧颤。

可那副场景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一路上惊魂未定地走完流程，被送进洞房时依旧魂不守舍。

夜里做得噩梦依旧是那摸影子，猛地惊叫醒来。

身旁的谢辞书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做噩梦了？”

秦烟柔靠在谢辞书怀中，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心渐渐定了下来，哭道。

“我……我看见孟卿棠死了……她的尸体，她想找我索命。”

她六神无主，自然看不见谢辞书冰冷的神色。

“为何找你索命？”

秦烟柔一顿：“不……没什么，我自己吓自己。”

谢辞书眸光微沉：“是吗？”

这一句，带了些冷意。

秦烟柔一顿，抬头去看谢辞书，却见他唇角依旧带着笑，不由放下心来。

“是不是该……”

说着，又红了脸。

今晚是洞房花烛，竟不小心睡过去了，实在失态。

谢辞书目光沉了沉：“今日是我初见清棠的日子。”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秦烟柔心中一酸，倒也不敢多说什么：“我知道了。”

谢辞书微微勾唇：“今日我去书房，你好好休息。”

说罢，推开房门往书房走去。

管家已在房中等着了：“孟小姐的遗体已经安葬了。”

谢辞书脚步一顿，闷声道：“嗯。”

管家道：“将军要去看一眼吗？”

谢辞书拿起笔：“我为何去看她？她算什么东西？”

一个娼妓，一个贱婢，能换回清棠的骨灰，已经是莫大的抬举！

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他这样想着，可当看着纸上的画时，却又顿住了。

那是一副还未完成的画作。

眉眼浅淡柔和，和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唯独颈间，少了颗痣。

第十二章

谢辞书眸光微颤，紧了紧手，良久拿起笔在画中人的脖颈间，落下一点。

却怎么看，怎么不像。

不像秦清棠，也不像孟卿棠。

他搁下笔，怅然若失的滋味渐渐蔓延身心。

五年来，他到底有没有在乎过那人一点？

看向她的每一刻，难道都是怀念清棠？

在某些时刻，难道真没有一刻看向的是孟卿棠？

他已经分不清了。

管家道：“二皇子那边让人带话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谢辞书稳了稳心神：“将密函带给他，两日后便可收网。”

话落，他抿唇，合上了手中的画作。

山野老林。

深夜，几个人不断挥舞工具挖着坑。

“这人就非得今天埋了吗？挖了一天坑，将军大婚连口喜酒都没喝上。”

“管家嘱咐的，你就安心挖你的坑，哪来那么多话？”

那人冷哼一声，看向棺椁时却又换了一副神色：“不过这女人长得真是不错啊，不愧是曾经的花魁，反正都死了，不如让兄弟我也……”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忽而吹过树梢。

那人浑身一阵冷颤，顿时噤了声。

领头的说道：“赶紧干完赶紧走，这真是有点邪门。”

那人忙不迭地点头，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半空中，孟卿棠静静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

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常说的七日还魂是真的。

在王府死去的那一刻，自己的灵魂仿佛离开了身体一般，眼睁睁看着三王爷惊恐地喊人过来。

对着她的尸体又气又骂。

有鬼差过来告诉她还能留在人间七日，只是这七日，没人能看见她，也没人能感受到她。

七日后，去往地府，走过奈何桥，从此，便与此世再无任何关系。

灵魂体没有办法离尸体太远，她跟在尸体旁，亲眼看着谢辞书与秦烟柔大婚。

他驾马从她的棺椁旁走过，眼中尽数寒冰，一眼也不曾看他。

她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疼到麻木，可那一刻才知道，原来还能更疼。

却也嫌恶这样的自己。

放不下心里的恨，却也忘不了最初的那一眼谢辞书，两种情绪在心中不断煎熬。

每日便如烈火烹油般不断灼烧着自己的心。

所幸这七日，他大抵也不会来看她吧。

孟卿棠苦笑一声，看着底下的几人将她的棺椁放在了坑内。

撒上一把纸钱，开始一点点铲土掩埋。

孟卿棠怔了片刻，颤抖着闭上的双眼。

将军府。

深夜雨疏风骤，雪下了一天，又成了绵延细雨。

从书房出来后，管家立即递上伞：“将军是要去秦小姐……夫人房中？”

“夫人？”谢辞书淡漠道：“将军府何时有过夫人？”

不过是短暂的几日做戏，又何来真正的真情？

他看着漫天细雨，自然道：“去卿棠房……”

可话一开口，却是顿住了。

孟卿棠已死，她房中还有什么值得去的？

管家问道：“去孟小姐房中？”

谢辞书压下心头烦闷，冷声道：“去将屋子收拾出来，人死了便不要占地方了。”

“这……”管家犹豫了片刻道：“孟小姐离开时，已经将所有东西都带走了。”

她从未想过回来。

谢辞书抿唇：“她离开时身上未带任何东西。”

管家道：“孟小姐说，她本是空无一物来，也该空无一物去。”

“将军为她置办的东西，她让人全扔了。”

“还让我转述将军一言，她说……”

管家顿了顿，谢辞书冷声道：“说。”

管家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她说，她来时仅带一颗心，去时便将心带走了。”

“此后与将军，再无半点关系。”

“死活，都无关了。”

第十三章

“死活都无关？”

谢辞书紧抿着唇，心口被人揪紧了一样的窒息和疼痛。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痛意，他怔怔地捂住胸口，眼前却莫名浮现出昨夜的场景。

月光如铅华，映照着刺目的十里红妆。

孟卿棠就站在红毯上，她那样像清棠，明明那样的像，可看向他的眼神，却全不相似。

那是哀求，是绝望。

他亲手斩断了她的一切退路，她被抱在他身前，身躯是冰冷的，眼泪也是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