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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大家都已经轻轻放下了。”曹燃说完身体靠后闭上眼睛，“别想太多。”

　　“难怪他刚刚有点阴阳怪气的。”方棋松了口气。

　　“有吗？他上学时候就那样，可能不是故意的。”

　　曹燃抓起方棋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帮我醒醒酒。”

　　方棋便侧过身子，以便保持这个姿势，也更方便去看近在咫尺的曹燃，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就这样一直到陆迢家楼下。

　　司机将他们送到了一栋老旧的筒子楼，大多数住户已经搬离这里，沿着昏暗的楼梯爬到四楼，陆迢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房间布置的很有年代感，但收拾得十分干净。陆迢用白瓷茶杯端来两杯淡茶，“见笑了，这房子还保持着孩子丢那天的样子，二十多年了，连我的发型和衣服都没变，就怕孩子找回来的时候不认得。”

　　方棋心头一酸，转过头分散着情绪。

　　“不说这些，我这么晚叫你来是我查到了点东西，你看。”

　　陆迢用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内容是她和一个白发老人对话，先是确定了老人确实曾经住在林大菽所在的村子，然后陆迢向他问起当年林家的情况。

　　老人讲，林家当年确实生了两个儿子，林大菽和林小菽，但是老人说当年结婚的并不是林大菽，是老二——林小菽。

　　听到这里，方棋看到曹燃面色骤然一冷，视频中陆迢显然也很意外，她追问道：“农村不都是老大结婚之后才给老二张罗结婚吗？会不会是他们名字很像，记得不那么清……”

　　老头连连摆手，十分笃定地说：“他家情况不一样，那时候老大有出息，一直在外边上学，老二在家种地，城里大学生都不流行早结婚，所以就先给老二张罗的，当时全村都去了，不会记错不会记错。”

　　“那您说林家丢的林强，是老二家的孩子？”

　　“对啊，那林老大都没结婚，哪儿来的孩子。”

　　“那孩子丢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之后……”老头仔细回忆了半天，“之后林家好像突然就散了架，老大、老二和老二媳妇儿出门找孩子都没再回来，老大出去找他们，也一直没有消息了，就留下老太太，眼睛都哭瞎了，没活几天，死的时候都是村里人帮着下的葬，老林家里没人喽！”

　　老人长杆的烟斗里闪着忽明忽暗的火光，陪伴着两三句话就讲尽的林家衰亡史。

　　“那您还记得林家老二的媳妇儿叫什么吗？”

　　老头摇摇头，“那不记得了，就记得她爹是个瘸子，打出来的桌子也总是四个腿不一样长。”

　　又问了老人知不知道林小菽后来的情况，老人一概不知，就在方棋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新进展的时候，视频里的陆迢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大爷，那您记得林家的老大比老二大几岁吗？”

　　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的老人，方棋以为这件事他同样也会记不清，没想到老头笑出了声，“当然记得，不光我记得，当年林家沟有一个算一个肯定都记得，林老大比老二就大三个钟头，他俩是一对双儿。”

　　“一对双儿是什么意思？”陆迢问。

　　“就是双棒，就像那地里的苞米，一个叉上结两穗包米就是双棒儿，哦，就是你们城里人说的双胞胎。”

　　“双胞胎？他俩长得像吗？”

　　“像，老林家是我们屯子第一个生双棒儿的，之前我都没见过两个人能长得一模一样的，小时候哥俩儿长的跟照镜子似的，外人根本分不开。”

　　一旁曹燃的脸冷如寒霜，久久没有说话。

024 当年事

　　曹燃到底是谁的孩子？是林家老二和王霜的孩子？那林大菽又为什么说王霜是他的妻子呢？不对，如果曹燃是林家老二的孩子，那他和林大菽的血液样本检测结果又怎么解释……

　　问题像个回字形的闭环胡同让方棋找不到出口，她偷偷看向曹燃，曹燃紧紧咬着牙关，呼吸又急又重。

　　曹燃突然站起身，“陆阿姨，你早点休息，我们先走了。”

　　陆迢送他们出门，最后说道：“林大菽是他们村里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我还去了他第一份工作的学校，一些老教师对他印象都很好，说他很孝顺，只要放假就会回家帮忙干农活，赚的钱也都补贴家里……”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不会轻易下任何结论的。”

　　“还有，孩子的事儿，谢谢你。”

　　“不用，应该的。”

　　出来之后，曹燃站在寒风里抽出一根烟，方棋就站在旁边陪着他，“刚刚陆阿姨说孩子的事，是她的孩子找到了吗？”

　　曹燃手指颤抖到无法擦燃打火机，方棋接过去，用手拦风，帮他点燃那只烟。

　　“找到了，死了。”

　　方棋愣在原地，看着火光映红曹燃的脸，“那她刚刚……”

　　“活在梦里也是一种活法。”

　　仿佛这件事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情绪。

　　方棋想了想，不知道怎么继续刚刚的话题，于是说：“这么晚林老先生应该休息了，我们要去找他吗？”

　　曹燃抬头看着乌濛濛的夜空，“有秘密的人是永远睡不踏实的，或许我们早点去，还能帮他早点结束掉这场噩梦。”

　　到林大菽所住的公寓时已经凌晨三点，冬夜黑得格外浓郁，下车后方棋抬头，发现林大菽所在的楼层亮着灯，不知是一夜没睡还是已经醒来。

　　上楼时发现房门虚掩着，曹燃和方棋对视了一下，心中同时冒出不好的预感，担心林大菽是不是夜里突然身体不适，两个人急匆匆赶到楼上，拉开房门之后发现他正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三杯茶，他看到急匆匆进来的两个人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一如往常地笑了笑，“你们来得好早。”

　　方棋突然明白，林大菽先一步已经猜到他们要来，甚至泡好了茶在这里等待。

　　他的笑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却多了一些坦然，像是在透支着所剩无几的精力，努力维持此时此刻的风平浪静，这段时间的调养有些效果，原本消瘦的脸颊有了些肉，但眼前的他脸色很差，在白色的灯光下是缺少血色的白。

　　曹燃褪去外衣，不急不缓地帮方棋拉开椅子，和方棋一起坐在了曹燃的对面。

　　“一夜没睡？”林大菽关心地问曹燃。

　　曹燃没说话，小口喝着已经不再烫口的茶，方棋见他没说话的意思，便回了一句：“公司有应酬，刚散不久。”

　　“要多注意身体，熬夜就是在熬心血，年纪大了遭不住的。”说着闷声咳了两声，忙用茶压了下去。“我昨天去看你妈了，状态不错，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她是脑子受了刺激，但总比我要好，至少不是要命的毛病，能陪你久一点，她听说你有了孩子特别高兴，说等她好了就去看……”

　　曹燃看着他，眼神有些陌生，“干嘛说这些，像是在交代什么一样。”

　　林大菽苦笑，“早一天晚一天的事，能看到你，我已经心满意足，后来你又找到了你妈，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没有遗憾，可我有。”曹燃抬头直视他，两双十分相似的眼睛对望，像是跨越了几十个春秋。

　　“你遗憾是什么？”

　　“真相，我tຊ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是我的父亲吗？”

　　林大菽笑出了声，又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之后说：“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检测结果吗？！你就是我和王霜的孩子。”

　　“可当年跟王霜结婚的并不是你。”

　　方棋没想到曹燃会直接说出这件事，但林大菽并没有过激的反应，只是定定地看着曹燃，然后回头看了看依然没有任何天明征兆的窗外。

　　“多安静的夜晚，最适合追忆往事了。”

　　于是，林大菽在这个冬夜的凌晨，徐徐讲起当年旧事。

　　七十年代的一个秋天，北方农村林家沟的一户人家生了双胞胎的事情惊动了全村，当时刚开始计划生育，在农村多生一个孩子要罚走一头牛，但林家一口气有了两个儿子，是天大的喜事。找了屯子里最有学问的会计取名：林大菽林小菽，象征着在家庭的人丁兴旺，五谷丰登。

　　两个小子生出来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一不同的是头顶上的旋，老大偏左，老二居中，可有时候亲爹都分不出来。

　　双生子的喜悦维持到上完小学，初中要去镇上，多了一笔开销，而且是双份的住宿费，一年十几块钱对于贫困的家庭来说是笔不小的支出，半大小子特别能吃，粗粮大饼一人就能吃五张，哪怕是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