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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搁在膝盖上的手，攥得铁紧。
　　人的呼吸往往最无法掩饰的部分，顶上的人靠她很近，她能感受到头顶上的吐息刹那重了许多。
　　在她拉紧第一个结的时候，翻开的皮肉被迫拉扯回原位，错合地比原来还要紧些，血水从皮下的肌肉中挤出，魏临渊更是闷哼出声，脖颈与脑门上的青筋微突。
　　尽管这样痛，他一下也没有动。
　　高棠已经察觉了不对劲，她停下了动作，抬起头：“你还是会痛吗？”
　　魏临渊居然摇摇头。
　　其实世间的一切药对他都没有用。
　　他这一世，自难产出生，胎里带毒，噩梦缠身。平素也唯有五感中的痛最为热切，上天非要他在盛世里去当一个感受痛苦的人。
　　如是，他成了带发出家的苦行僧。
　　“痛是什么感觉呢？”他低声反问她，“是不是胸口发紧，呼吸被抑，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高棠手执着针，抬眼时，距离他便不过咫尺，她不太懂他这句话的意义，直到他接着说，“如果这是痛，那跟我第一次见你的感觉，便是一样。”
　　炭火烧到了旺处，噼里啪啦，浓郁的烟丝在鼻尖环绕。
　　手里的针在伤口上方久久滞停，她逼迫自己重新垂下头，恢复呼吸，将剩余的那几针一气呵成，不遗余力地收尾。
　　魏临渊低下头去。
　　她的左手垫了块帕子，放在他腰上，右手的针线每挤合伤口一下，血水便从她指尖流入指缝，葱白的雪色如今半掌都染了淋漓的红。
　　汗水将她头发浸湿，方才在烛光下摇曳的碎发，凝成一缕从鬓边滑了出来，遮住她半只眼睛，而魏临渊却从膝盖上抬手，以中指弯曲帮她勾去那缕眼前发丝。
　　指甲贴划过她额头，顺到鬓边，挂入耳后。
　　高棠的心跳瞬间重重鼓敲一下。
　　他的气息就喷洒在她脑心处，像沸水一般，极热。
　　高棠呼吸紊乱，手下的绳结被她快速打好，取来剪子的手也有些颤。
　　剪落绳断，这场磨人的缝合之术终于结束。
　　不知他现在如何，她抬眼，入目便是他白到发青的唇，再往上，他们靠的太近，近到眼睛里已经可以倒映出彼此的面孔。
　　高棠：“......你现在，还疼吗？”
　　魏临渊摇摇头，往下隔着帕子攥住她的手，眼尾因忍耐过久，浮起胭脂般的青红，像浪荡醉酒的纨绔。
　　他扯出一个笑来：“怎么办呢？你的手被我弄脏了。”
　　随话一落。
　　炉子里的烫水，也二度沸开。
（七）家人
　　他问她。
　　把你的手弄脏了怎么办？
　　高棠不及多想，连忙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掌心落空，他攥紧了那方帕子。
　　她站起身退后几步，离他很远，良久，冷漠地道了一句：“为你治伤是你事出紧急，是我情非得已。沉船案正查得如火如荼，而魏司正是此案主事之一。
　　这时候在十里滩附近失踪，十里滩明日就会被皇城司的人狂扫。我点绛楼经营不易，着实留不下司正这尊大佛。若司正懂理就尽快离开，别将我们......都逼上绝路。”
　　她的声线清凉柔滑。
　　因为熬了夜，有些微凉的沙哑。
　　魏临渊轻笑，汗水从腹肌滑下，让她面颊通红：“我们？我和你吗？你又为何要对我手下留情，给我留一条后路呢。”
　　高棠：“......因为我与你无冤无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