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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我爸却笑望着我：“云嫣，什么时候能出院呀？家里还有花花草草，猫猫狗狗的等着我去照顾呢？”

　　我一怔，我爸就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自责。

　　我蓦地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

　　我爸却疑惑道：“怎么了？不能出院吗？”

　　“云嫣，你老实和我说，爸是不是得了癌症。我能承受得住。”

　　我害怕眼泪决堤，哽咽转身：“爸，我想起了还没缴费，我先去缴费。”

　　我爸那个年代的老人都是传统的人。

　　曾经他的好友也是因为遭遇了这样难以启齿的事情，羞愧得跳了楼。

　　当时我爸和我说：“如果我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可能也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可我不明白。

　　做错事的人不是他们，为什么社会给他们的容忍度那么低。

　　为什么要在一个受害者的面前问：“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受害者的他们要感到羞愧，要被这样的人渣毁掉一生。

　　刚走出病房没几步，我就遇到了主治医生。

　　他冗长叹了口气，说：“沈老先生应该是应激障碍了，所以当天发生的事情他都忘了。这样也是好事，只要你们不故意提起这件事，他暂时应该记不起来。”

　　“老年人神经系统衰退得比较快，一辈子记不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件事，我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忘掉了也好。

　　也好。

　　这样就不会难过了。

　　忽然‘嘭’地一声，有人大喊：“跳楼了！”

　　“有人跳楼了！”

第13章

　　我如雷击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推开人群往我爸的病房里冲。

　　可哪还有我爸的影子。

　　我猛地冲向窗前，才看见楼下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而我爸就瘫倒在那一片血泊之中。

　　我绷紧了的弦在这一刻炸开。

　　我控制不住情绪，一边朝医生大吼：“你不是说我爸应激障碍，想不起过往的事吗？”

　　一边往楼下冲。

　　纵然我爸就在医院跳楼，纵然医疗团队第一时间到位。

　　我爸还是当场失去了生命体征。

　　我心如绞痛。

　　不吃不喝了两天，我还没缓过来。

　　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梦见我爸，他浑身是血朝我爬过来。

　　他问我：“你当时听你妈妈的，不和这样的男人结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忘不了梦里我爸那样愤恨的目光。

　　缓了很久，助理才给我了一段监控视频。

　　监控里。

　　顾昭闻跪在地上一边扇自己的耳光，一边求我爸：“爸，我知道陈芬芬对你做了畜生不如的事情，但是她真的很年轻，你不忍心看着她大半辈子都耗在监狱里对不对。”

　　“我咨询过律师了，只要你签下这份谅解书，她就能适当减刑！”

　　又是顾昭闻！

　　我被气得一双眼血红一片。7

　　我恨不能让他偿命。

　　这时，家里的长辈催促道：“云嫣，让你爸入土为安吧。”

　　是啊，现在我爸最重要。

　　至于顾昭闻，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我马不停蹄筹备了我爸的葬礼。

　　却没想到，葬礼那天，顾昭闻出现了。

　　他发丝已经苍白了许多，他满脸泪痕跪在地上：“爸，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自杀的。对不起，对不起……”

　　顾昭闻眼里的难过不像作假。

　　可我却只觉得恶心，如果可以一命换一命，哪怕是永无轮回之道。

　　我也一定会让顾昭闻换我父亲活过来。

　　我沉声吩咐助理：“让安保带他滚，他不配叫我爸。”

　　我爸的轮回之路要干干净净的，不能让这样肮脏的人挡了我爸的道。

　　做完一切。

　　我瘫软在我爸的坟墓前，一寸一寸地抚摸过他的墓碑，心也一寸寸凉下去。

　　我还记得。

　　当时家族所有人反对嫁给顾昭闻时，是爸一个人站出来。

　　他说：“女儿，什么家族联姻，什么家族兴盛都不重要。爸爸只希望你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孩，只希望你能幸福一生。”

　　我还记得。

　　过年时，无论我多大，爸爸都会为我准备烟花和红包。

　　他说：“你再大也是我的女儿。”

　　我还记得。

　　顾昭闻因为演员的职业被家族所有人看不起时。

　　是他第一个为顾昭闻出头：“我的女婿是大明星，我为他骄傲！”

　　他对顾昭闻真的和亲生儿子一样，每个节日他都不会忘记给顾昭闻准备礼物。

　　顾昭闻却亲手将他推入了深渊。

　　我在他坟墓前坐了一晚，直到天光微亮，我才起身离开。

　　助理心疼地为我披上了外套：“沈总，马上要入冬了，老先生肯定也不希望你太难过。”

　　是啊，人总要往前走的。

　　只是大概我往后的人生，每走一步都会回头一望。

　　连日来的疲惫，让我在回家的车上入了睡。

　　我是被手机弹出的消息震醒的。

　　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不用想，是顾昭闻。

　　他发来一张割腕的照片——

　　【沈云嫣，我知道你恨我，你放心，我会以死谢罪。】

第14章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可笑至极。

　　他死不死的，我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他要活着，亲眼看着那张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英俊脸蛋慢慢衰老。

　　然后无奈地等待死亡。

　　在家休息了几天，当然我也没等到顾昭闻的死亡通知。

　　我刚去公司的时候，助理忽然告知我：“沈总，你从前在医院留的那些卵子听说已经被损毁了。”

　　卵子？我猛然一怔。

　　这才想起来，曾经顾昭闻说害怕他以后丁克后悔。

　　哪怕我无比希望要一个孩子，我还是尊重了他丁克的想法。

　　所以他说害怕后悔，要趁我年轻留下质量最好的卵子时，我没有任何迟疑。

　　五年前。

　　我是真的以为顾昭闻会后悔，也无比期待着，我们孩子的降生。

　　可却没想到。

　　他竟然让陈芬芬怀了他的孩子。

　　“没关系，”我说：“留存了五年了，损毁也是正常的。”

　　一连开了五个会议，终于能有休息的间隙时。1

　　我却听见助理再和安保打电话。

　　我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助理迟疑了一瞬，说：“顾先生的父母找到公司来了，现在就跪在公司门口，说要见你一面。”

　　“我现在就让安保赶走！”

　　我摆了摆手，吩咐助理：“将他们带到办公室吧。”

　　毕竟顾父顾母对我一直很好，他们都是老实人，如果没有大事是不会来找我的。

　　五分钟后，顾父顾母干涩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顾母一见到我，就跪在地上：“沈总！我知道我儿子辜负了你，是我们顾家对不起你。”

　　我慌地上前扶起了他们。

　　他们是老一辈的农民，哪怕知道我沈氏集团有钱，也从来都不接受我的一分资助。

　　他们说：“只要你和我儿子幸福就好。”

　　甚至每次农收，都会背着麻袋，辗转火车公交送到家里。

　　甚至还怕自己弄脏了名贵的沙发，不肯坐。

　　我拢回思绪，让助理给他们倒了两杯茶：“叔叔，阿姨，这事和你们没关系。”

　　顾父叹了口气，一度哽涩地，为难看了看身旁的顾母。

　　他们现如今头发已经发白，顾父走起路都有点踉跄。

　　就是这样老实了一辈子的两位老人，现在却要为了儿子到处奔波。

　　看到他们，我就想起了我的父亲。

　　顾母咬了咬牙，从包里拿出一份确诊协议：“沈总！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前几天顾昭闻回来拿走了他爸的存折，那里都是我们的救命钱！”

　　我猛地一怔，看向顾母手上的那份胃癌确诊单。

　　顾父哽涩开口：“沈总，我们真的没脸和你开口啊。但是我这儿子以给我治病的名义向我亲戚借遍了钱，我现在这个身体，我们是真的赚不了钱了。”

　　“可是我的那些亲戚们，都是一分钱一分钱攒下来的辛苦钱。”

　　“我的病治不治无所谓，但是亲戚们的钱一定要还，否则我死不瞑目！”

　　说着，顾父就轰然跪在了地上。

　　自尊自傲了一辈子的男人，哪怕再苦也要自己撑起一个家的女人。

　　现在却放弃了生命甚至放弃了尊严跪在地上。

　　我的眸子里染上一抹复杂的情绪。

　　我忽然发现顾昭闻可真是一个好演员！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他伪装得这么好！我一直以为他正直善良，却不想他的内心却是这么肮脏不堪！

　　年迈且患上胃癌的父母都下得去手！

第15章

　　我还是没能狠心。

　　我吩咐助理把钱给顾父顾母偿还了借债，并且直接给他预存了医疗费。

　　最后顾父顾母磕头道谢：“沈总！谢谢，真的谢谢……”

　　他们很难堪，将头埋得很低很低。

　　全然没了当时我第一次见他们时的意气风发。

　　第一次见面时，哪怕他们穿着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