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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陡然一颤，纪知瑶的手紧紧揪着衣角。

陆砚泽是打心底认为她什么都做不好。

她说不出话来。

老板娘却爽朗一笑：“说什么话！知瑶可优秀了！她做事麻利，针线活还厉害！她昨天给我衣服修补得可好看了，我去同学会人家都追着我问裁缝店呢！”

闻言，陆砚泽轻挑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

他不想继续寒暄，只淡淡对纪知瑶嘱咐：“傍晚记得去托儿所接儿子。”

旋即直接大步离去。

纪知瑶站在原地，老板娘拍拍她的肩膀，小声埋怨：“你这丈夫长得俊俏，一张嘴就惹人烦，也不知道你喜欢他哪点。”

听见这话，纪知瑶不禁失神，心里亦生出苦涩来。

是，他分明对她一点儿都不好，她怎么偏偏就喜欢了他……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老板娘，你说你同学来找我补衣服，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老板娘带她进去，里面竟真的坐着好几个女同志，一见纪知瑶就纷纷热情上前来。

“这就是你那位‘巧手’？快快，快来给我看看这件裙子！”

“我先来！”

几名女人争前恐后。

纪知瑶第一次受到这种注目，受宠若惊。

这一天的时间过得似乎格外快。

到了傍晚，纪知瑶去接托儿所接孩子。

见孙曼萍亲昵抱着孩子出来，而一贯淘气的童童此刻竟然任由她抱着，纪知瑶心里莫名泛起一些酸楚来。

“妈妈！”

童童见到她，当即眼神一亮，朝她张手。

纪知瑶伸手接过来，礼貌朝孙曼萍点头。

“辛苦你了。”

一路抱着孩子回家。

纪知瑶温声问：“童童今天过得开心吗？”

“开心！有好多好吃的！还唱了歌！”童童欢喜笑着。

“那就好。”

纪知瑶跟着笑，心也落下来。

旋即却又听童童好奇问：“不过妈妈，什么叫离婚呀？”

纪知瑶一愣，心往下一沉：“……谁跟你说的？”

“孙老师说，等将来我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她就会是我的新妈妈了。”

第6章

童童瘪瘪嘴，小手搂紧了纪知瑶：“童童不想要新妈妈！”

听着儿子委屈的声音，纪知瑶的脑中轰地一片空白。

她没想到，孙曼萍竟然会跟一个三岁孩子说这样的话。

但此刻她也只能压下情绪，轻轻哄孩子：“不会的，妈妈永远都是童童的妈妈。”

回到家。

晚上七点，纪知瑶刚做好饭，轰隆一声巨响，骤雨来得猝不及防。

大门吱呀被推开，却见陆砚泽和孙曼萍同撑一把伞走了进来。

“嫂子，雨太大了，我来避一下雨。”

孙曼萍发丝被打湿，神色楚楚可怜。

不等纪知瑶说话，陆砚泽已经拿上干毛巾给孙曼萍：“擦擦。”

“谢谢。”孙曼萍柔声道谢。

纪知瑶看着，才知道陆砚泽原来还可以这么贴心。

这时，陆秀莲和陆父也回了家，见到孙曼萍当即热情招待。

“曼萍！稀客啊！你怎么来了！快快快，进来！”

“纪知瑶！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曼萍拿双碗筷？”

孙曼萍就这么被众星拱月拉着坐在了陆砚泽旁边。

看着这一幕，纪知瑶心里闷堵异常。

饭后，孙曼萍临走前，又弯下腰逗起了孩子。

“童童，今天你跟着孙老师回家好不好？”

童童被吓得在纪知瑶怀里死死摇头：“我才不要。”

纪知瑶忍不住捂住孩子的耳朵，冷冷出声。

“能不能别再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话？”

孙曼萍愣住，随即委屈开口：“嫂子，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一旁的陆砚泽当即拧起眉头冷冷看着纪知瑶。

“三岁孩子懂什么？这种玩笑话你也当真？”

纪知瑶手一攥，忍不住将孙曼萍的话说出口：“玩笑话？难道孙曼萍跟童童说想当他的新妈妈这种话也是玩笑话吗？”

孙曼萍脸色倏然一白，立即就红了眼：“我没有说过！”

“嫂子，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隔阂，但也不能这样冤枉我。”

孙曼萍说着，就突然拉住童童的手尖声问：“童童，你跟老师说清楚！”

童童霎时就被她这架势吓得哭了出来，扑进纪知瑶怀里：“妈妈……”

纪知瑶抱着孩子心疼不已，就听见陆砚泽冷冷呵斥：“够了。”

“好好一顿饭，非要多生事，惹得大家都不痛快你才开心是吗！”

顷刻，纪知瑶僵在当场，喉咙哽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却见陆砚泽转头对孙曼萍温声道：“抱歉，我先送你回去吧。”

语毕，他带着孙曼萍径直离开。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陆秀莲朝她翻了个白眼：“搅事精！”

纪知瑶抱着还在哭泣的孩子心里一抽一抽痛。

隔日早上。

虽闹了不愉快，纪知瑶还是和陆砚泽一起送孩子到托儿所。

来迎的却是另一个老师。

正疑惑，纪知瑶就听陆砚泽道：“我给童童换了个班，省得你们母子再给曼萍找茬，影响人家工作。”

心紧紧揪起，纪知瑶却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她确实不愿意孙曼萍继续教童童。

到餐馆时。

里面有位眼生的女孩正在收拾桌子。

老板娘向她招手：“知瑶，之前说找到人就让你辞工，现在找到了，我给你结这段时间的工钱。”

虽然料到有这么一天，纪知瑶的心却突然空落落的。

“……谢谢老板娘。”

接过信封，纪知瑶捏着厚度一愣，“这给多了吧？”

“没给多，还有你之前做衣服的钱！”老板娘笑眯眯跟她说，“以后我和我那些老同学还想找你做衣服，价格就按市场价来，你看成吗？”

纪知瑶惊讶不已，可看着老板娘鼓励的眼神，她连忙点头：“当然行。”

回家路上路过器械厂，却正看见一大群人戴着工程帽迎面走出。

纪知瑶下意识往树下让步。

和人群相遇时，她耳尖的听见有人朗声笑。

“陆工，下个月厂里去国营饭店聚餐能带家属，你结婚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把你爱人带出来给大伙儿见见？”

纪知瑶呼吸一窒，下意识等待他的回答。

而后，陆砚泽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没有爱人。”

第7章

本就能预料到的答案，就这么亲耳听见。

纪知瑶死死咬着唇，压下心里涌上的苦涩痛意。

她没让陆砚泽发现，落荒而逃般离开。

傍晚。

纪知瑶照常接孩子回到家。

让孩子出去玩，她正准备做饭，就见堂屋里，陆秀莲正在踩着木梯挂一副全家福。

纪知瑶一愣。

只见那全家福上，陆父坐在中间，陆秀莲和陆砚泽站在后面。

没有她和孩子。

纪知瑶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去拍的……

密密麻麻的酸楚挤满心口。

失神间，却忽地听见砰地一声响！

纪知瑶定睛看去，却是陆秀莲不小心碰掉了她母亲的遗照。

遗照摔在地上，玻璃四分五裂。

“哎呦，吓我一跳！”

陆秀莲没半分愧疚，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纪知瑶看着地上遗照上母亲的面容，心狠狠抽痛。

她蹲下身去捡开玻璃碎片。

就听见陆秀莲讥讽的声音响起：“正好，纪知瑶，你这次干脆给你妈的遗照移到你自己房间去！一个外人的遗照，本来就不该挂在我陆家堂屋。”

碎片划破了指尖，鲜红一片。

纪知瑶的心也一瞬被刺得鲜血淋漓。

妈，你听见了吗？

从始至终，我们母女都是外人。

纪母自嫁进陆家后，对陆秀莲和陆砚泽视如己出，对陆父更是言听计从，除了临终前做了这件傻事之外，纪母没对不起陆家任何人。

可到头来，她在陆家人心里，却只是一个外人。

纪知瑶捏着遗照，第一次鼓起勇气争辩：“姐，再怎么说我妈也是你爸正儿八经领了证，陪伴了十来年的妻子，你凭什么说她是外人？”

陆秀莲还没说话，听见动静来查看的陆父当即冷声开口。

“我的发妻只有秀莲他妈，要早知当初你妈打得是把你嫁给我儿子的主意，我说什么都不能同意你妈进我家门！”

陆父的话就像是一耳光打在了纪知瑶的脸上。

她抬头看去，却见陆砚泽就跟在陆父身后。

两人目光对上，他皱起的眉头满是不耐：“纪知瑶，你现在每天怎么就这么不安分？”

纪知瑶的心霎时痛到麻木。

视线在他们陆家三人脸上掠过，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她的手一点点攥紧。

血迹在指缝间流出来，可她却恍若未觉。

纪知瑶一句话也没再说，只捧着母亲的遗照回了屋。

小心翼翼擦拭着上面的血迹，泪水啪嗒落下。

前世今生两辈子，纪知瑶第一次生出离开陆家的念头。

可这么多年，她和孩子都倚仗着陆砚泽……

纪知瑶翻看着老板娘给她结的工钱，心里有了决心：她要赚钱，赚更多更多的钱，这样才能带着童童过好日子。

之后一段日子。

纪知瑶白日里干完活后就在家里做些缝补手工活。

这都是老板娘在得知她想赚钱后，给她大肆宣扬，招揽的熟客生意。

直到这日。

门外来了一个年轻人，朝她礼貌问：“请问是纪知瑶纪女士吗？”

纪知瑶心一紧，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

“什么事？”

看出她的紧张，那人笑了笑：“别紧张，我叫张佳永，是张记裁缝铺的，我奶奶看过你的手艺，说你是个好苗子，想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意愿去我家铺子？”

纪知瑶却是当场愣住了。

张记裁缝铺，那可是全城最出名的裁缝铺子了，听说做衣服都得排号的。

她这样的手艺，竟能被张记看上吗？

见纪知瑶迟疑，张佳永也不急，只递上地址：“没事，不急，你慢慢考虑，愿意的话就来找我。”

纪知瑶迟疑接过：“……好。”

张佳永很快离开。

那张纸条捏在手里，莫名发烫。

正失神，手中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