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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蹲下身看着女孩，女孩便以警惕的目光回望，许南烟伸出手，她后退一步，皱着鼻子说：“你是舅舅讲的那个坏叔叔。”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童言无忌，许南烟并不计较，他只是担心孩子走丢了，看了看她胸前别着一个小小的名片，“你叫茜茜？”

“不是西——”茜茜大声说，“希希是妈妈的名字，我叫茜茜！第四声！”

心口像是被重锤砸过，倏忽间夺走了他的呼吸，许南烟一把抓住茜茜幼小的胳膊，急切道：“你妈妈叫什么？！”

“希希呀，”茜茜睁大眼睛，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叔叔你弄疼我了……”

“放开她！”

眼前一花，许南烟被陆识愤怒地推开了，他抱起茜茜怒视着坐在地板上的人：“许南烟，你想干什么？！”

许南烟全然不顾自己又多狼狈，他就像魔怔了般站起身向前一步，满是希冀地看着茜茜：“告诉我，你妈妈叫什么？”

茜茜不过四岁半的年纪，吓得大哭起来，抱紧了陆识的脖子扭过头去不愿意看他，见许南烟还要上前，陆识一拳抡在了他的脸上。

“滚开！”他对着摔倒在地的许南烟大吼，像一只保护妻女的暴怒的雄狮，“许南烟，你在这儿装什么深情呢？！害死付斯越的人是你，现在发神经的也是你！有病就滚去治病，以后我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第十六章

许南烟抹了一把嘴边的鲜血，看着陆识一边低声安抚着茜茜一边快步离去，他突然说：“我记得离这儿最近的就是放射科，陆识，你家谁生病了？”

那个高大的背影僵了片刻，陆识冷嗤一声：“关你屁事。”

不敢置信的念头出现在许南烟的脑海，撑起身时正巧副院推开了门，一脸惊讶地说：“晏寻，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阿伯。”许南烟擦了擦嘴角的血，他的神色平静至极，垂在身侧的手无法自控地发着抖。

“唉，晏寻，你下回再来吧，”副院有些愧疚地说，“刚刚得到门卫通知，说院长出门了。”

“没事的，”许南烟低声道，“阿伯，我能拜托你另一件事么？”

“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尽量帮你。”

“请您帮我找一个人，”许南烟垂着的眼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他的嘴角勾起一点笑，冷冷的，又像是怒极反笑、或喜极而泣，“二十八九岁，应该刚入院不久，女性，我这儿有个名字的参考，也可能不叫这个名字，阿伯，符合条件的都可以调病历本给我看看。”

“她叫，付斯越。”

陆识心中烦闷，却还是一直哄着茜茜，直到她抽抽搭搭地停下哭泣后才严肃地捏着脸蛋说：“以后绝对不能乱跑了知道吗？被拐走了怎么办？”

“我想去给妈妈买糖吃，刚刚医生又给她开了好多很苦的药，”茜茜撇着嘴，又要哭了，“对不起舅舅，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不生气，”这番话说得陆识心都要化了，他把茜茜抱在怀里摸摸脑袋，“舅舅就是怕茜茜不见了，舅舅会难过的。”

“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陆识擦干净茜茜的眼泪，轻轻叹息一声。

他知道许南烟已经开始起疑了，像他那样的人，只要发现了不合常理的事情就会像咬住了肉的鲨鱼，无论如何都要吃进嘴里，弄个明白，更何况是关于付斯越的事情。

这半个月他听说了不少关于许南烟的事，流言毕竟是流言，扩大到了一种令陆识心惊肉跳的夸张。

想把付斯越藏好很难。

医生摘了口罩，从会诊室出来后，对陆识说：“患者现在状态还不错，考虑到她的癌细胞已经待在身体中好几年了，院方的建议是尽快动手术。我看了排班，最迟下周就要做，家属认为呢？”

一面是被许南烟发现，另一面是付斯越恢复健康，几乎用不着考虑，陆识选择了后者，果断地说：“我们也觉得尽快比较好，医生，您安排吧。”

“行，去办理住院吧。”

茜茜早就跑进病房去抱着付斯越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差点走丢这件事，她从口袋里掏出色彩缤纷的糖果塞给付斯越，眼睛闪闪的：“妈妈，吃了这个药就不苦啦。”

“谢谢茜茜，”付斯越亲了亲她的脸蛋，把小姑娘抱在怀里，低声说，“宝宝，妈妈马上就要动手术了，咱们可能又有一会儿见不到面了。”

“没关系的妈妈，我不害怕。舅舅说过了，这次做手术后妈妈就能永远陪着我，”茜茜依偎着她，笑嘻嘻地，“妈妈也不要害怕呀，茜茜和舅舅都在等你！”

她的话让付斯越心中柔软一片，抚摸过女儿柔软的头发，她笑了起来：“好，听茜茜的。”

付斯越觉得自己真的欠了他们俩太多太多。

曾经她一心寻死，对陆识的温暖爱意视而不见，直到茜茜出现在身边，付斯越才将视线从死亡的深渊中拖拽出来，落在了人间。

她看到了一束属于自己的光，无论是体贴懂事的茜茜还是沉默却把一切都做得很好的陆识，都是她难得可贵的珍宝。

再想起许南烟，她心中只余下一片平静。

付斯越又怎么会不了解自己最好的朋友呢？她深知傅婉莹根本不会像傅家人那样责怪和痛恨自己，但那撕心裂肺的愧疚感却始终无法平复，如果说死亡才能宽恕自己的罪孽，那么她已经洗清了。

就像那天在冰冷刺骨的江水中被陆识救起时，焦急的泪水尽数滴落进她被冰封的心脏，付斯越的求生意识那么薄弱，陆识却大吼着说：“就算你不想活下去！也要活着！现在你的命不仅仅是你的，更是我陆识的！不许死！”

现在她的灵魂的另一半属于陆识。

付斯越心想，许南烟就算此刻出现在她面前要她为傅婉莹偿命，她也不会再选择去死了。

付斯越的手术就安排在这周末，陆识把茜茜一起送去了表妹家暂住，小女孩非常坚强地握了握拳头：“妈妈，我等你回来哦！”

“好的茜茜，”付斯越怜爱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做完手术妈妈陪你去游乐园。”

“舅舅也要去！”

“没问题。”付斯越挥了挥手，看着陆识把茜茜抱上车系好安全带，“路上注意安全。”

她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心中难免会带着些紧张，三年前的付斯越绝对想不到，现在的自己是希望活下来的。

她还有茜茜，还有陆识，没有什么东西能打败她。

第十七章

这样想着，付斯越的心情平静了些，她的病房在一个很好的位置，从窗户看出去，对面就是银装素裹的山林，冬日下午的太阳带着些融融的暖意，付斯越搬了把凳子坐在窗前。

门口传来不疾不徐的敲门声，付斯越看了眼时间，是医生查房的点，她提高声调说了句请进，笑着回过头后，表情凝滞了。

是许南烟。

三年时间让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裹在风衣里的身形瘦了很多，面容便更显得俊秀而冷酷，浓黑的眉沉沉压住眼，却盖不掉那狂热的喜意。

“我找到你了，”许南烟的声音发着抖，太过激动的情绪让他近乎失声，他往前一步，ʟʟʟ手中的一大捧花摔落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附身拥住了椅子上的付斯越，“我找到你了，付斯越！”

付斯越只惊讶了一瞬间就平静下来，她知道被许南烟发现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她没有费劲去挣扎。男人的手臂紧紧箍住了她的肩膀，她感到有湿热的液体从领口滴落，打湿了一小块脖颈处的皮肤。

“是我。”付斯越淡淡地说，“许南烟，很久不见啊。”

“为什么……”许南烟哭得发抖，他深一口浅一口吸着气，呼吸混乱，语句也断断续续，“为什么要寻死，为什么生病了不告诉我，为什么骗我……”

三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被欺骗了的孩童，他神经质地搂紧了付斯越，反反复复念着她的名字，仿若误以为这是梦中的虚影。

付斯越觉得有些烦恼了，她皱起眉，轻声道：“许南烟，再不放开我，我就要被你掐死了。”

许南烟后退一步，腿软般地坐在了地上，仰视着椅子上的付斯越。他哭得好狼狈，眉梢眼角鼻尖全都是通红的痕迹，额头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雪水。

他的手还在发抖，牵住付斯越冰冷纤细的手背，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哭喘，可泪水还是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这么失态的许南烟付斯越只见过一次，就是傅婉莹离世的时候。

“不要走，”他又拉住了付斯越抽回的手，声音还在颤抖着，“付斯越，求求你，不要走。”

“我没打算走，”付斯越毫不犹豫再一次挣脱了他的手，垂着眼看许南烟，“倒是你，该走了吧。”

许南烟的嘴唇惨白，他似乎看懂了付斯越没有一丝隐瞒的抗拒态度，迟钝地想起了从前的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付斯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