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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斯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说:「言言，你冷静一点儿。」

　　「我一直都很冷静。」

　　从医院到家，我见了陆妈妈对温婉热情相待，见了温婉对我咄咄逼人，现在又在看陆斯年避重就轻。

　　陆妈妈不待见我，因为她有更理想的儿媳；温婉对我有敌意，因为她觉得我用一张酷似她的脸鸠占鹊巢；陆斯年，作为把我拉进棋局的罪魁祸首，现在仍然不肯道出真相。

　　我自认我不欠任何人。

　　「事到如今还要隐瞒吗，陆斯年，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的，你心里当真不清楚吗？」

　　陆斯年嘴唇动了动，艰难开口:「你见过……温婉了？」

　　「是。」

　　陆斯年颤抖着声音劝我，「你不要听她乱说，我不是——」

　　我压下心底泛起的那点恶心，在他要说出口之前打断。

　　「我不想跟你争论温婉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挑衅也好示威也罢我根本不在乎。我看见她的脸就能明白一切。」

　　「我以前不明白，你总是喜欢看着我，眼睛都不眨，问你你就说，是我可爱，是我漂亮，是我画画的时候很认真。我今天见了温婉才知道你这些话都是说给谁的。」

　　「啊，还有画画。听说温小姐大学的时候是美术社社长，特别擅长画人物，你妈妈今天还说，让我改天和她比一比，谁画得更好看呢。」

　　「陆斯年，我真看不起你。如果喜欢就去争取，把别人拉进你们中间当昭示深情的工具，暴露之后大家都恶心。有今天这个结局，不知道你还满意不满意。」

　　陆斯年是什么表情我不关注了，我只知道那股反胃的感觉终于不能压制，我跑进卫生间大吐了一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陆斯年执意送我去医院，我挣不开，由他去了。

　　拒绝他的任何陪同，我自己挂号拿药。最近头总疼，我放心不过，趁此机会去又挂了一个号想检查检查。

　　医院人多，等待的时间里我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胃部一阵阵抽痛，但那些都不太重要了，刚才说了许多话，情绪上来容易消散却难，闭上眼时过往的一幕幕都走马灯一样浮现，一件件一桩桩，如今全是讽刺。

　　陆斯年在我旁边坐下，隔了一个位置。

第10章

　　「言言。」

　　我没应，他自顾自往下说了。

　　「我知道你现在不爱听这些，但我不想拖着让你误会。」

　　医院里最是嘈杂，交谈声不绝于耳。我明明闭着眼睛，可还是将陆斯年的声音从喧闹里干干净净剥了出来。无他，真的太熟悉了。

　　他过去也这样声音沉沉的同我讲话，有时候是关心有时候是玩笑，问句早餐吃什么都浪漫的心痒痒。

　　可没了「爱」作根基，一切都像舞台上操纵得当的木偶戏，举手投足都是设定好的程序。

　　「出差的事……我确实对你有隐瞒，但绝不是故意。」

　　「我跟温婉许多年没见了，这次是饭局上无意重逢，她……」陆斯年犹豫了下，叹了口气，「状态不太好。」

　　「她有胃病，以前就总不太舒服，饭局上喝了点酒，我想着送她回家吧，谁知道直接就送进医院了。」

　　「任何一个老朋友出事我都不会不管，更何况温婉——」他突然停顿住，我睁开眼静静望向他。

　　你会怎么定义她呢，青梅竹马的初恋？还是余情未了的故人？

　　陆斯年选择了沉默。

　　「我没想让你知道这些，所以借口出差又停留了几日，在医院照顾她。」

　　「温婉有工作调动，她选择跟我一日回国。领带是临行那天她送的谢礼，我不好当面拂她的意，想着回来收起来便罢，却不想你一眼便瞧见了。」

　　他微微侧过身，视线正对着我，却不敢越过中间空着的座位。

　　「言言，我知道你受不了。我以前不是没想过，如果哪天你发现了温婉的存在，发现我一开始其实是带着这样的目的接近你，你一定会恨我。」

　　我一字一句轻声道:「但你还是这样做了。」

　　「是，我太自私，」他挫败地垂下头，「我遇见你的时候已经和温婉分手半年，那真是我人生里最颓废的日子，任何一段感情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希望它能永不变质，我没想过有天会和她因为距离这种客观因素而分开，我接受不了。」

　　「然后我就遇见你了。」

　　「第一眼望见你，我还以为是她，转瞬之后我又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温婉早在大西洋彼岸，这里已经不可能再有她的身影。」

　　心脏酸涩难忍，眼前更是阵阵发黑，我搭在一边的手紧紧握住了长椅的扶手，触感冰凉。

　　我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冲他质问:「所以你就要来招惹我？所以你无所不用及地骗我，让我相信你所说所做都是出自真心。陆斯年，你看着我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啊，你的家人朋友又把我当成什么？」

　　又是大段的沉默。

　　我没指望得到回答，我知道他根本没法回答。

　　「我真的喜欢你。」

　　我起身时听到他在我身后轻声开口。

　　「言言，我们相处了六年多，我看着你从还在上大学的小丫头成长为现在声名鹊起的画家，你和她不一样，我知道的。」

　　陆斯年绕到我身前，我看见他通红的眼眶。

　　「我目的不纯，但最后真的陷进去了。」

　　「言言，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

　　护士遥遥叫着我的号。

　　我浑身发冷，朝陆斯年用尽全力微笑了下。

　　「陆斯年，你分得清吗。」

第11章

　　前年妈走得时候其实没多痛苦，她躺在病床上，表情很平静。

　　「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又有能力养活自己，小陆对你也好，你们好好过日子。」

　　陆斯年是那种人，与他无关的人或事他向来不喜欢分精力，可一旦他想，下得功夫又比谁都多。

　　我不知道他做这些的时候出于什么心理，是真的想对我妈好，还是把这当成达成目的捷径，总之他成功了，我妈被哄得团团转，觉得谁都可能出问题，唯独陆斯年不会。

　　如今想来我满腹愧疚，又庆幸她仍被蒙在鼓里，带着对我未来的美好憧憬离开。

　　我简单收拾东西搬了出来，画室里东西太多，隔天叫小李去一趟都整理出来。

　　「姐，陆先生一直问我你在哪呢。」

　　我顿了顿，将手上的画框挂在墙上，「你没跟他说吧。」

　　「你特意嘱咐过得我怎么可能会说，还有那套画笔我也没带回来，我收拾的时候陆先生就在门口看着，我把画笔挑出来放在一边的时候看见他转身走了。」

　　我点点头。

　　画笔是去年陆斯年送我的生日礼物，他不懂这些，东西是挺贵重，但用着不顺手，我以前不好拂他的意，偶尔也会用用。

　　现在想想是挺好笑的，本来就不合适，何必要硬凑在一起。

　　小李一边将画纸夹进册子里，一边忧心忡忡地看我，过了会儿终于没忍住发问:「姐，我看陆先生状态挺差的，你们……吵架了？」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没力气讲话。眼见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催她赶紧去吃晚饭。

　　她走前仍一步三回头，满脸担忧。

　　房子是临时找的，空调跟热水器都需要维修，我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个手，突然觉得房间安静的可怕。

　　没有空调运作的轻微嗡鸣，没有脚步声、说话声，冷意从天花板砸下来，碎冰四溅，呼吸间都能嗅到那种钝痛。

　　我擦干手上的水，再也不能更清醒地认识到一个事实，我真正孤身一人，从谎言戳破的瞬间开始。

　　医院打电话给我，说体检结果出来了，让我尽快去一趟。

　　挂掉电话之后我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在此之前我已经断断续续睡了二十个小时，房间窗帘拉得死紧，睁眼之后我竟分不清白天黑夜。

　　手机上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