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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晚的视线顺着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一路向上，却意外对上一双浅棕色的瞳仁。

短毛寸，面庞凌厉，十分野性，狭长凌厉的眼中却噙着笑，不讨厌，很生动。

“这块蛋糕很像你，要不要尝尝？”

姜晚有些无措，眼前的人她并不认识，这样的示好手段要如何得体应对，礼仪老师也没教过。

小羊看着男人的脸，咬着勺子，用胳膊肘顶了顶姜晚的后腰。

满眼都是：姐妹！这个好！你快上啊！

迷茫中，她带着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姜女士。

姜女士也关注着她这边的情况，见状对她点了点头。

姜晚长舒一口气，如蒙大赦。

松软香甜的小蛋糕入口即化，连带着闷堵在胸口的那股涩意也逐渐消退。

姜晚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衷心的笑。

陌生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她身边，自我介绍道：“我是秦述，陈述的述。”

小羊脑袋一歪：“你到底是秦述还是陈述？”

秦述脸上笑容不减，平静注视着姜晚。

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你说呢？我是秦述还是陈述？”

姜晚睁大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

失神间，手上的蛋糕骤然滑落。

第16章

秦述……

秦述。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姜晚10岁时。

那是姜女士和她生物学上的亲生父亲离婚的第二年。

他的生父是一个空有皮相的小白脸，入赘进姜家就做起了家庭主夫。

起初一切都好好的，他温柔体贴，照顾姜女士的衣食起居，甚至哄着，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姜女士生下了一个女儿。

可好景不长，不平等的家庭地位滋生了他内心的矛盾，那股莫名的价值感催生他脱离家庭去寻找其他刺激。

再加上怀孕让姜女士引以为傲的事业停滞，她撇下家庭常驻海外，一心开拓国外市场，给了第三者可乘之机。

婚姻破裂，生父带走了姜晚。

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他整日花天酒地，肆意挥霍着姜晚的抚养费，把她关在别墅里，一关就是一整天，有时甚至三五天。

饿得受不了，她就会踩着小凳子去放水龙头里的水喝，或者眼巴巴地趴在门口期待着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哪怕是给她冲一杯热牛奶。

他也会愧疚。

在酒醒以后。

那时姜晚虽然过得不好，但日子勉强也还过得去。

可惜他再婚了。

那个致使姜晚父母离婚的第三者，在他们离婚的第二年，嫁给了姜晚的生父。

姜晚的抚养费，支撑不了两人不知节制的玩乐。

生父卖掉了离婚时分给他的独栋庄园别墅，搬到了一个普通小区的联排里。

而原本应该上小学的姜晚，却被剥夺了学习的资格。

甚至连吃饱穿暖都成了问题。

地下室里只能透出半米阳光。

她就在那半米阳光里望着外面的天空。

有时是一只停留的小鸟。

有时是系着红领巾，背着书包奔跑过去的学生。

有时是提着菜篮子为她停留的成年人，但他们往往只匆匆看一眼就匆匆离去。

没有人会和她说话。

偶尔她鼓起勇气也会叫一声：“爸爸。”

可换来的却是后妈的殴打。

再后来。

这两个攀附在姜女士身上吸血的蛀虫，把她当成了发泄情绪的出气筒。

不知多少次，后妈的高跟鞋踩在她身上，对小孩来说，大山一样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笼罩下来，伴随着凄厉的怒骂，或尖利的怪叫。

“姓姜的再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赚钱给我们花，她的女儿还不是像狗一样趴在我脚下，求着我给她一口吃的。”

每当这时喝醉酒的男人也会摇摇晃晃走过来。

“就是，他妈的臭女人，还敢跟老子提离婚，要是没有我，她自己能生出个女儿？”

“孩子都他妈跟她姜家姓了，要她点儿抚养费怎么了？抠抠搜搜的，竟然说只养孩子不养老子，那我就把他的女儿当条狗！”

每当这时，满身伤痕的姜晚就会被重新扔进地下室。

他们倒不会打死她。

毕竟她活着才能要到钱。

姜女士百忙之中也会有想见见她的时候，偶尔从国外回来，还会给她带当下最时兴的玩具。

可惜，他们一面也没见过。

生父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姜女士，其中用得最多的就是：“离婚伤了女儿的心，她恨你，不想见你，她已经有了新妈妈，不再需要你这个忙的根本没空见她的女人。”

不能见面，谎言会戳破。

第17章

姜晚趴在地下室那一方小小的窗户上。

她多希望自己的妈妈能停下来，能回过头，哪怕只是低头看一眼。

只要她低下头，就会发现σσψ她的女儿同样也在期盼着她。

可姜女士不会低头。

她生来骄傲，强大，有目标，有理想，有无尽的向上的驱动力，可她就是不会低头。

不会向背叛自己的丈夫低头。

更不会向背叛自己的女儿低头。

她要一直往前走，把背弃她的所有人甩在身后。

精致的娃娃会被摔碎在姜晚面前，殴打，辱骂，虐待和饥饿伴随她整个童年。

直到10岁。

那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停下脚步，蹲下身，认认真真地看她一眼。

“小孩儿，你怎么每天都在地下室里？”

“小孩儿，你爸妈不让你出来玩儿吗？”

“小孩儿，你的脸怎么了？被爸妈打了？是因为淘气吗？”

“没事儿，你别难过，我翻墙逃课和同学打架的时候，我爸也会打我，都是小事儿，忍忍就过去了。”

别的小孩儿是要翻墙逃课和同学打架才会被打吗？

姜晚不知道，她只是听着，怯懦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小孩儿，你怎么又受伤了？你爸妈经常打你吗？”

“小孩儿，你怎么都不说话呀？”

积满落叶和尘土的采光天井上，被擦出一小块儿透亮的天空。

少年的脸在姜晚眼前放大，可她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浑身又冷又热，到处都疼。

那时的她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只觉得自己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得想要一觉睡过去，永远不再醒来。

可她看着天井上透出的那一小块儿光，又觉得如果明天也能看到这样的太阳会很好。

可她真的要一辈子都在这个小小的天井里看太阳吗？

眼皮越来越沉，她控制不住地想要睡过去。

就在这时——

“嘭！”

“嘭！”

“嘭！”

持续不断地锤击声响起。

直到，“哗啦”一声。

密不透风的天井被砸开一个豁口，不知是哪个季节的风争先恐后地灌了进来，扑在姜晚脸上。

她费力睁开肿胀的眼睛，正对上少年带着担忧和惊喜的眸子。

他倒挂在天井的豁口上，热情地朝他挥手打招呼，仿佛那些尖锐的玻璃根本无法伤到他分毫。

他说：“我叫秦述，陈述的述，你叫什么？”

姜晚想了想。

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她叫姜晚。

她还记得姜女士给她起这个名字，是说她来得太晚，如果早一点，爸爸妈妈就能早点爱她。

可姜晚现在说不出话。

连早些时候姜女士教过的礼貌，都做不到。

小秦述发现了她的异样。

天井上的洞口砸得更开了。

少年只是往一旁的下水管道上拴了根跳绳，就敢从那个狭小的洞口跳到地下一层的地面上。

姜晚没能像她期待的那样一睡不醒。

但她也多了个朋友。

一个秘密的朋友。

砸开的天井洞口扣了一张泡沫板，上面或许还压着一块大石头。

这是姜晚猜的。

因为这块泡沫板不会被风吹走。

但偶尔也会渗些雨滴下来。

于是，这方不大的地下室里也有了四季。

比四季更多的，是秦述上学时，用吊框丢下的早餐和牛奶，是晚上放学时，不经意间落下的童话书。

更是每一个生父和后妈不在的日子里，挪开泡沫板跳下来陪她的少年。

他教她认字，给她念武侠小说。

直到——

他们被发现。

第18章

生父喝多了酒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