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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离开那一日，久雨的天骤然放晴。

　　云知意的病也已经好得差不多，只偶有咳嗽。

　　侯府里，沈怀川的行李已经装上了马车。

　　云知意这个侯夫人，也最后送他一次，就当是全了他们这两世夫妻情谊。

　　到了城门口，是两人分别的时刻。

　　沈怀川看着云知意略显苍白的唇，开口说道：“从前我去青州带回过一盒口脂，我记得你很喜欢，说是一点即朱，这次去青州，我给你多带几盒回来。”

　　他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云知意看着马车车轮咕噜滚动，渐渐远去，许久才开口回：“不用了。”

　　他送的口脂，自己这一生再不可能用到了。

　　送别沈怀川，云知意折返回府。

　　她去书房研墨，写下了两封信。

　　一封信，云知意交给了婢女：“送去将军府。”

　　这是她给母亲的道别信。

　　另一封信则留在了书桌上，那是她留给沈怀川的。

　　随后，云知意又去了一趟黎晚晚的院子。

　　她想最后，和自己的孩子道别。

　　可她才到门口，就听到沈子行稚嫩而绝情地开口：“我说了！我不要见你，表姑！你把她赶出去吧！我没有她这样的娘亲。”

　　黎晚晚站在一旁，脸色透着得意的笑：“嫂嫂，这可如何是好？”

　　云知意并不搭言，只定定看着里面那抹身影，心中却无任何激荡。

　　“沈子行，这次你若不愿见我，往后，我再也不会来了。”1

　　沈子行幼嫩的脸色一僵。

　　娘亲怎么不哄他？还说再也不会来了？

　　这时，黎晚晚却弯腰附耳：“子行，你娘亲在诓你呢，你认个错罢。”

　　沈子行顿时脸色大变，大声朝外喊道：“不来就不来，我也永远都不想见你！”

　　闻言，云知意凝眸，郑重地点头：“好，你记住，那娘亲便与你就永不相见。”

　　她没有一丝犹疑转身回院。

　　云知意换上了从前的戎装，只简单收拾了几身衣物，便拿上自己的长缨枪走出了主院。

　　一出门，就和沈母迎面撞上。

　　沈母眉眼一拧：“云知意你这是何打扮？怀川刚走，你就要回娘家不成？”

　　云知意没有解释，只是朝沈母行了抱拳礼：“沈老夫人，珍重。”

　　语罢，她踏步往府外出去。

　　沈母见状，看着她的背影大声吼道：“反了你了！你今日要是敢走，等怀川回来，我让他休了你！”

　　休她，恐怕他没有机会了……

　　云知意头也没回的，毅然踏出了侯府。

　　城门口，女将军周昭瑾已经等在了那里。

　　云知意驾马到周昭瑾身前：“将军，知意来迟了！”

　　周昭瑾朝她一笑，随即振臂高呼。

　　“木兰军听令！此次一去！我们不退匈奴，誓不回京！”

　　云知意眼含热泪，同所有女将呼应——

　　“不退匈奴！誓不回京！”

　　“不退匈奴！誓不回京！”

　　最后，云知意回头看了这禁锢她二十多年的皇城，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一下。

　　骏马嘶鸣一声，扬蹄飞奔起来。

　　她即将赶赴边疆杀敌报国，从今往后，云知意只为自己而活！

　　……

　　半月后，沈怀川从青州回京。

　　进了府门，黎晚晚正带着沈子行玩耍，老夫人站在一旁满脸慈爱，一副和睦景象，却独独不见云知意。

　　沈怀川手里拿着从青州给云知意带回的口脂，直接往云知意所住的主院走去。

　　可主院里，只有一个婢女在洒扫。

　　云知意既没有在榻上休憩，也没有在院中耍枪。

　　沈怀川心下疑惑：“夫人呢？”

　　婢女恭敬回：“回侯爷，半月前夫人便离府了，但夫人吩咐过，您若回来，便去书房瞧瞧，她给您留了信件。”

　　沈怀川脸色一沉，云知意这又是在搞哪一出？

　　他大步推开书房门，只见桌上泛黄信封写着：沈怀川亲启。

　　这还是她第一次不合规矩，直呼他名。

　　沈怀川眉头微蹙，压下心里的情绪，还是拆开信封。

　　待他展开信，最上方三个大字便赫然映入眼帘——

　　休夫书！

第9章

　　古往今来，要么休妻，不然便是和离。

　　没有一个女子，如此胆大的，给夫君下休夫书的！

　　霎时间，沈怀川震惊得瞳孔骤缩。

　　像是有一道惊雷劈下来，让他耳畔一阵嗡嗡作响。

　　沈怀川修长的指骨作响，捏着这纸休夫书，额上似有青筋暴起。

　　信上的字体娟秀中带着锋芒，太过眼熟，正是云知意的笔迹。

　　这封休夫书，是她亲笔所写。

　　上面字字句句，写了六年夫妻生活的美好，也陈尽这六年里的辛酸委屈。

　　同时，云知意更是直接表明，她知道，自己并非沈怀川的心上人，他的心上人，一直以来都是黎晚晚。

　　既然他当初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那么这段婚约在云知意看来，便也都不作数了。

　　最后，云知意以一句“我今日以此书休夫，从此，与沈怀川夫妻缘尽，永不相见！”作为落笔。

　　沈怀川看完最后一个字，他神色一阵空茫茫，像是被抛进无边无边的冰冷深海，就连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一般。

　　做梦也未曾想到，六年夫妻，沈怀川以为他和云知意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没想到，云知意会留给她一封休夫书！1

　　沈怀川胸腔像是滞涩一般，手指愈发用力，双眸猩红，指骨作响，像是要将这纸“休夫书”狠狠揉碎一般。

　　走出云知意的院子，沈怀川来到了府中庭院。

　　依旧是进门前那派和睦安宁的景象，好像没一个人在意云知意在哪儿。

　　沈怀川看见孩子还在家中，不相信，云知意能这样毫无牵挂地就离开了。

　　这可是她怀胎十月，九死一生，鬼门关走一遭剩下的嫡子啊？

　　难道云知意，就真的能这样狠心，像休夫书里写的那样，孩子都不要了？

　　他捏着这纸休夫书上前，问沈母：“母亲，云知意她在哪……”

　　一提起云知意，沈母就怒火中烧，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