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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来年在京城，周征驰自是没少见过人心浮动，钩心斗角。

　　只是那谷涵，在他身边这么久，心思竟还单纯至此，蠢得咋舌，往日里和齐婉兮显得情感有多深厚，结果人都被她卖了。

　　周征驰心里轻啧一声，不管是与不是，皆是谷涵的因果，为了她和明媒正娶的妻子生了嫌隙，又是何苦？

　　帮周征驰处理好伤口，齐婉兮抬起脸，刚好对上了周征驰阴翳的眸。

　　她颤抖一瞬，泪意瞬间漫了上来，怯生生道：“这一月来，谷涵实在不懂事，总惹世子生气，妾身就应允了那个苏州的富商……

　　“世子，您可是怪妾身自作主张了？”

　　周征驰将齐婉兮的神情尽收眼底，是真是假他竟一时心中没底。

　　片刻后，他勾唇一笑，神情亲善，笑意却未答眼底。

　　“无妨，你既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一个奴婢去留的小事，你作主便是。”

　　此事就这样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年夜饭、守岁，亦无人再提起谷涵。

　　零点钟声一敲，周征驰同齐婉兮互祝新年后，便径直回了自己院里。1

　　齐婉兮看着男人透着冷峻的背影，隐隐有些不安，好似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贴身婢女小桃在一旁忧心忡忡地开口：“是那谷涵自己想走，世子妃又何必替她遮掩？瞧世子爷那样，也不可能想把她追回来，但如今您这样说了，总归是个隐患啊！”

　　齐婉兮垂眸：“我也想她走远些，别回来了。”

　　谁能不想丈夫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呢？

　　她能忍，也愿与人为善。

　　可既是谷涵自己想走，她便帮人帮到底。

　　自己那可望不可求的自由，她希望谷涵能获得。

　　况且，周征驰也不是想追究的样子。

　　过了这一阵，就算到时突发奇想想查，也已是时过境迁，毫无对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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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征驰在床上辗转难眠，身边少了什么东西的怅然若失之感越发强烈。

　　片刻后，他强迫自己阖眼睡去。

　　周征驰难道做梦，梦中甚至更不安生。

　　有女人在细声细气地哭，他好像tຊ知道是谁，却不肯知道，心中不耐更多。

　　场景推移，梦中的他却不受控地走近了。

　　看见一身娇体弱的女子坐在床榻上，双手被束，一身暧昧的红痕，还夹着触目惊心的青紫。

　　他不敢置信地叫了个名字。

　　女人抬起脸，露出那张满是泪痕地惨白小脸。

　　是谷涵。

　　“征驰，救救我……”

　　周征驰骤然惊醒，屋外已天光大亮。

　　是梦，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转念又想，这谷涵不过一小小通房，走了便走了，又有什么好让他费心的。

　　掌中有痛意，周征驰松开被自己无意识捏紧的拳，发现昨日处理好的伤口再度裂开。

　　他忽然想起谷涵凑过来替自己处理伤口的样子。

　　柔弱无骨，气若兰兮，那小小女人，恍若不能自理。

　　梦中，她锁骨上那个曾被他啄吻过无数次的月形胎记，也在他脑袋里无比分明。

　　周征驰用力拈了下手指，恨不得将人重新抓手里藏好。

　　他忽觉心中有邪火在烧。

　　周征驰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但知道这足以催生出暴戾。

　　谷涵的心思，他其实心知肚明。

　　只是他生来便不可能沉湎于男女情爱，谷涵也只是一介奴婢，能受他垂怜，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她又那么爱他，怎么可能愿意走？她甚至能为他豁出性命。

　　谷涵不可能爱上别人，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和别人走。

　　难道是受齐婉兮强迫，和人串通，把她掳去了？

第10章

　　谷涵也没想到在大年初一出城门后会碰上秦至安。

　　男人手臂已大好，坐于马上，在她身旁勒了缰绳。

　　谷涵自是神情防备，唯恐避之不及：“我已赎了身，秦将军不必再有纳我进房的心思，谷涵告辞。”

　　秦至安苦笑一声：“谷姑娘误会了，我虽一介武夫，但不至于干出强抢民女的事情来。”

　　谷涵不愿久留，抬脚欲走。

　　哪想又被他叫住。

　　“你终于想通，要离那镇远侯世子远些了？”

　　问完，这秦至安又自说自话：“那人纨绔，行为无状，你待在他身边肯定不好过。”

　　谷涵一张小脸绷紧，面无表情道：“世子如何，已与我无关，亦与秦将军无关。”

　　周征驰心思深，难捉摸，但早在他只是一朗朗少年之时，就在谷涵心里扎了根。

　　于她而言，周征驰就如同扎在她血肉中、已然生根的巨树。

　　经此一月，她终于将他从皮肉血液中剥除。

　　只是当前再提起，仍觉鲜血淋漓、痛感分明。

　　秦至安见她不愿多说，直接将腰间系的钱袋取下，抛给了她。

　　“前些日子是我鲁莽，怕是给谷姑娘添了不少麻烦，权当赔罪了。”

　　谷涵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未待她出声，秦至安就直接策马而去，只留下一句：“快些走吧，往后天高任鸟飞。”

　　谷涵仰头，深感天地苍茫，心中忽升惆怅。

　　她转过身去，看着秦至安的背影，情绪涌动间，觉得该说些什么。

　　城门内却骤起几声：“城门落锁！出入严查！”

　　一阵沉闷又压抑的脚步，城门在谷涵眼前缓缓关闭。7

　　她眼前还忽然闪过几张熟悉的面孔，好似在侯府内见过。

　　谷涵心中一颤，转身快步离去，又窜上一马车。

　　“师傅，往南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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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宫拜年前，周征驰去了趟库房。

　　管家毕恭毕敬地递来账簿，还未待周征驰问什么，便说：“昨日世子妃记了批新账过来，进了百两白银。”

　　账面做得毫无破绽，那百两白银也摆在铺内。

　　事实摆在眼前，周征驰却俞想俞觉得不真实。

　　谷涵何处能遇上个苏州富商？甚至在他眼皮子底下和人暗通情愫。

　　管家适时提醒道：“世子爷，别误了入宫拜年的吉时。”

　　太和殿内。

　　文武百官齐贺岁后，便是筵宴。

　　仪式隆重，规模非凡，叩拜敬茶进酒等各种繁文缛节后，周征驰终于有机会喘口气。

　　在殿外冷风与簌簌的落雪中，周征驰的思绪凝滞一瞬。

　　分明也没带谷涵出席过这样的场合，这时他竟想起她。

　　稍一转眼，周征驰又看见了后一步过来的秦至安。

　　想起这人之前对谷涵心思不纯，周征驰一眼飘去，清浅又凌厉。

　　“秦将军，别来无恙。我府上那丫头谷涵，你可曾见过？”

　　不知道是这周征驰直觉准，还是手眼通天，看见他与谷涵晨时会面，正在试探。

　　难不成今日锁城的士兵里，都有侯府安排的人？

　　但是他一个纨绔世子，能有什么可用之人？

　　秦至安心一颤，面上却不显。

　　“不曾。怎么？世子府上丢了人，管我来要？”

　　周征驰忽而一笑，眯起眼看他：“秦将军，你说谎了。”

　　秦至安硬着头皮，故作坦荡地回视：“有何好说谎的？”

　　面前的纨绔世子好似被他两句反问给惹恼了，目光忽而阴翳地盯住他。

　　这骇人的气势，完全不像一个纨绔该有的。

　　“世子好手段，末将当时不过出言讨要谷涵，便断了只手，真把人带走，命岂不也要被世子爷拿走？末将惜命，不至于为了个女人与世子爷作对。”

　　周征驰勾起一个讥嘲的弧度，很快又落下，变回往日里散漫随意的模样。

　　“既如此，秦将军往后也要管好自己的舌头。”

　　周征驰拂袖而去，带了些凌厉的力道。

　　秦至安盯着他的背影，想着这周征驰并不知晓，果然是在诈他。

　　彻底回过神时，秦至安才发现自己背后已冷汗涔涔。

　　他忽又想起，晨时见到谷涵时她的模样。

　　她面色惨白，形销骨立得叫人怜惜，整个人像张脆弱苍白的纸，恍若被风一吹便倒。

　　眼神却是坚定的，内里有种坚硬的质地。

　　可见她在那镇远侯府并不顺心，也下定了要走的决心。

　　何不帮她一把？

　　只是，秦至安看着周征驰如常的啷当步伐，竟品出些萧瑟惆怅来。

　　他轻笑，几分怅惘几分暗嘲。

　　“哪里能想到，像他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对谷姑娘还有几分真情在呢？”

第11章

　　年初三，老鼠嫁女，不宜拜年的日子，侯府内难得清闲。

　　周征驰坐于书房内，执笔落于宣纸上，却只留下一个墨点。

　　他神情难辨，眸中阴翳，却又似林中有溪水淌过，时有幽光。

　　晋照是五年前替补到周征驰身边的侍卫。

　　五年已算长了，也瞧着世子步步成长为如今这般深藏不露的模样。

　　但世子这副样子，他也鲜少见到，像处在爆发的边缘，却深深压抑着。

　　可偏偏他表情如常。

　　但晋照也知道，像世子这种身居高位、心中该藏事的人便是这样，面上越亲和，心里的情绪也就越暴戾。

　　晋照正想着，就听面前的主子发话了。

　　周征驰嘴唇翘着，眸中却无丝毫温度，语气甚至比这冬日的气温还要冷上几分。

　　“再去查，究竟是何人出钱，又到了何地。”

　　世子虽没明说，但晋照也知道他口中要的人是谁。

　　这话也无非是就算是掘地三尺，都要把人给找回来的意思。

　　晋照领命退下了。

　　一切重回寂静，周征驰转头，将目光落到窗外。

　　雪不知何时停了，甚有白日冒头，落于地上枝上，似有浮光跃动。

　　“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