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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锋坐在一家咖啡店吃早餐，半个小时前，他得到消息祝秦在昨天午夜时分逃走了，鑫仁会继续四处搜找祝秦。赵简城让韩献江在二十四个小时内把祝秦的人头换回来，现在已经过去十个小时。毕锋猜测韩献江会任务失败，但任务失败的下场是什么？赵简城没说，毕锋猜不出，也懒得猜。
　　咖啡喝完，毕锋起身，小腹的枪伤隐隐作痛，他本可以吃止痛药，但他不想吃，伤痛可以提醒他随时保持警惕。毕锋驱车来到美术馆，今天会有一批新的画作入馆，毕锋要去看看，并为三天后的策展做准备。
　　毕锋一般很少亲自参与策展，他都让下面人去做，而这些参与美术馆实际运营的工作人员，上到副馆长，下到门口的保安也都是春秋会的会众。今天，当毕锋踏进正在布置的二楼展馆时，负责此次策展的策展人吓了一跳。她不明白毕堂何以如此看重这次展出，尽管这次展出确实是美术馆今年最隆重的一次，是与北洋龙美术馆合办的一次印象派画作展，将展出包括印象派大师莫奈的二十余幅名画在内的一批印象派画作，其中一个屋子的墙上全是莫奈，可谓“莫奈之屋”。但在过去，不管多么隆重的画展，毕堂都不会亲自参与布展。
　　而这次毕锋却极为重视，他亲力亲为，对每一幅画挂在墙上的哪个位置都有严格要求。
　　夜幕低垂，画作全部上墙，毕锋清退美术馆所有工作人员，美术馆提前闭馆，然后他驱车前往银色子弹侦探社。出发前，他事先与谭瑶通话让谭瑶在侦探社等他，他想约她一起吃晚饭，谭瑶应允。
　　毕锋抵达侦探社时已经晚上七点，他载上谭瑶来到提前预定好的一家高档西餐厅。今夜毕锋西装革履，大背头一丝不苟，一副绅士派头；谭瑶也悉心打扮，一条深红色露肩连衣裙衬出她白皙的皮肤和婀娜的身段，精致的妆容与低调的珠宝首饰相辅相成，俨然出席隆重晚宴的样子。两人手挽手进入包间，共享烛光晚餐，他们从美食聊起，聊到电影、音乐，最后落到情感。
　　毕锋问谭瑶：“你当初为什么拒绝祝秦？”
　　“这能有什么为什么？感情这种事很难说清楚。”
　　其实这个事说的清楚，祝秦身上有吸引谭瑶的地方，比如他的长相，祝秦长得文质彬彬，戴上眼镜像一个斯文败类，谭瑶对这一类的男人还挺感兴趣；再比如他的性格，祝秦为人慷慨，时而有种钻牛角尖的偏执，但谭瑶觉得偏执不是缺点，偏执狂更容易成功，因为他们不会轻易放弃，但也因为这个原因，祝秦做了一些令人讨厌的事，比如他跟踪谭瑶。可是这也不是谭瑶真正拒绝祝秦的理由，她真正拒绝祝秦的原因是祝秦是鑫仁会的人，他跟一个恋童癖共事，跟一个逼单房的刽子手称兄道弟，跟一个开赌场的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的老千混。简而言之，他是帮派中人。
　　“你真的很喜欢我？”谭瑶曾如此对祝秦说，“那好，你离开鑫仁会，只要你不再是鑫仁会的执堂，我就跟你。”
　　但祝秦没有离开鑫仁会，从那以后，谭瑶发现她身后再也没有尾巴。
　　但这个真实的理由谭瑶没有告诉毕锋。
　　“怎么突然问他的事？”谭瑶喝了一口果汁。
　　“没什么，随便问问。”毕锋喝了一口酒，“他昨晚什么时候从你那走的？”
　　“你离开后不久。”
　　“那他还回来过吗？”
　　谭瑶摇头。
　　“你知道现在鑫仁会的人到处在找他吗？他们要拿他的人头交换郑保的人头。”
　　“郑保的人头？”谭瑶明知故问。
　　“他死了，被韩献江杀了。”毕锋将郑保之死快速说了一遍。
　　谭瑶听完，思忖片刻后说：“你觉不觉得韩献江有点太着急了？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说不定真正和栾高锦偷卖白粉的是韩献江，他怕郑保说出来才杀了郑保弃车保帅。”
　　毕锋抿嘴一笑：“你的侦探雷达很灵敏，但没有证据证明这些。”
　　“这哪需要证据，看你老大怎么想而已。如果他觉得韩献江有问题，韩献江就有问题；如果他觉得没问题，那韩献江就是清白的。”
　　此话与毕锋内心的真实想法如出一辙。
　　“谭瑶，你倒是很了解赵会长。”
　　“这需要了解吗？坐到他那个位置的人，就算你把证据拿到他眼前，他都未必会信，他只信他想信的东西。”
　　谭瑶一语中的，毕锋这两年在赵简城身边觉得赵简城的疑心病愈发严重，他已经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包括毕锋。
　　此时，两人已经吃完甜点，毕锋看着谭瑶喝完最后一口果汁说道：“我们不聊祝秦的事了，对了，我的美术馆刚到了一批印象派画作，其中莫奈的作品就在里面，你有兴趣去看看吗？”
　　“当然。”
　　“那好，走吧。”
　　谭瑶一愣：“现在？”
　　“你还没吃完？”
　　“吃完了。”
　　“那就走吧。”说罢，毕锋起身。谭瑶拿起包跟上。
　　毕锋驱车带谭瑶来到美术馆。和之前几次进入美术馆的入口不同，这次毕锋带她直接从大门进入。谭瑶跟着毕锋走进去时还有点不敢置信：“你真的带我来看画？”
　　“不然呢？”
　　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美术馆里，脚步声回响，谭瑶一时还有点不适应。毕锋带她走上二楼印象派画展展馆。当展馆的顶灯亮起时，满屋的印象派画作映入眼帘，一阵悠扬、舒缓，带着些许暧昧的轻音乐从隐藏音响中传出，在空气中蔓延，谭瑶不禁发出一声感叹。墙上一幅幅画作，尽显光影的朦胧，色彩的跳跃，那是对瞬间的捕捉，对整体与局部的反传统绘画。谭瑶看得眼花缭乱，毕锋做起了引路人，最后他们抵达莫奈之屋。谭瑶站在一整排《睡莲》前，驻足欣赏许久。
　　这时，毕锋从身后抱住谭瑶，在她耳边问道：“喜欢吗？”
　　“喜欢……什么？”谭瑶转身看向毕锋。
　　“喜欢这里的一切吗？”
　　“喜欢。”
　　“有个秘密，我一直想告诉你。”
　　“什么秘密？”
　　“其实我从未替赵简城杀过人。你听到的关于我的那个称号——收割者——名不副实。我把赵简城要我暗杀的人都放逐了，放逐出了锡安，所以我不是赵简城的刽子手。”
　　谭瑶愣住了，她很意外，她没想到毕锋会告诉她这些事，更想不到毕锋竟然从未替赵简城杀过人。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听祝秦说你不喜欢帮派中人，所以我想如果我告诉你这个秘密，你或许会更容易接受我。”
　　谭瑶点点头，突然抱住毕锋：“是的，是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个秘密。”
　　“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我这个秘密的女人。今晚，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语毕，他抱起她，把她放到屋子正中央的正方形红色真皮沙发上，然后吻住她的嘴唇，吻向她的脖颈、肩膀……
　　毕锋的吻炽烈、狂热、湿润，他在她身上留下印记，仿佛要向世人宣告她属于他，他在她身上不知疲倦地探索，他想要掌握她所有的敏感点以激发她发出令他神魂颠倒的呻吟，他想要更深入地了解她的一切，她的身体，她的内心，他咬着她的耳朵，一次又一次呼唤她的名字，并索取她对他的呼唤。
　　然而即使这样，他还不满足。
　　不满足，不满足，他总觉得即使与她肌肤相贴，即使与她共赴云雨，他依然觉得她的脸上有一层薄纱，他与她之间就隔着这层看不见摸不着的薄纱。
　　谭瑶醒来时是次日早上七点。她睡在毕锋的馆长办公室里，原来毕锋的办公室还有一间隐藏的卧室，这是她不知道的。
　　“你醒了。”谭瑶闻声望去，只见毕锋站在卧室门口，tຊ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毕锋已经穿好衣服，而她还一丝不挂，她立刻拉起被子盖住坐起的上半身。
　　毕锋抿嘴一笑：“我有事要先走，你随意。”
　　“等等。”
　　“还有什么事？”
　　“你……不怕我在你办公室乱翻？”
　　“随便。”说完，毕锋走了。
　　待到谭瑶听到办公室门关上，她才下床穿衣，可刚穿好衣服，她收到一条消息，来自毕锋，她点开一看，震惊。毕锋给她发了一张照片，那是谭瑶睡在床上的照片，手脚露在外面，被子一角随意搭在身体上，关键部位若隐若现，紧接着毕锋又发来一条消息：“艺术品，已珍藏。”
　　谭瑶恼怒地回复一句：“低级趣味，下流胚子。”
　　但毕锋不知悔改地回复了一个红唇表情。
　　半个小时后，毕锋来到春秋酒店会见赵简城。房间内，赵简城和伍利雄已经在里面，毕锋抵达后没过一会儿，韩献江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骆驼和陪堂冯胜。
　　赵简城要韩献江在二十四个小时之内拿到祝秦人头的限期已过，而韩献江没能完成任务，毕锋猜今天这个早会赵简城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韩献江一进屋就先行认罪，他装腔作势地把目前的形势说了一遍，然后求赵简城宽限时日。赵简城听完，突然看向毕锋道：“你怎么看，毕锋？祝秦有这么难找吗？”
　　这一问有点难倒毕锋了，他不能说难也不能说不难。就在他犹豫之时，伍利雄开口了：“这对毕堂来说太简单了，只要问他女人就好了。”
　　毕锋一惊：“伍堂，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的女人谭瑶没告诉你吗？前天晚上，不，应该是昨天凌晨的时候，祝秦去找她了，刚好被我撞见，你说巧不巧？带上来！”
　　话音刚落，门开了，两个黑袖押着全身被绑缚的宋武——戴着人皮面具的祝秦——进入房间。
　　毕锋心中一沉。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谭瑶走进一家刺青店，她报了祝秦的名字，刺青店老板带她走进他的办公室，谭瑶正要开口人皮面具的事，却在老板的办公室墙上看到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的纹身图案就是双蛇男左手臂上的刺青——两条蛇交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