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路途留灯影
我不确定明天与小熙的约会还能不能如期举行,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又看了看在我身边这个睡得和死猪似的人。然而我全无一点睡意,尽管硬硬的喝下了不少酒。
事情还是要从昨天开始说起,我在十一点钟时接到了林元硕的电话,他让我赶紧去电影院找他,我可以从电话里听出他在哭,我有点担心,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我赶紧骑着我的小电驴赶去电影院。
电影院在商场的四层,不过这个时间商场已经关门了,我只能从地下车库坐电梯去四层,白天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消失了,就剩下闪耀的霓虹灯,和夏夜的凉。我真的是很奇怪,他这么晚来电影院干嘛,而且这么晚电影院会放什么片子,容不得我多想,等我打开电梯门时,看见林在电梯角落里坐着,我对他叫了一声,他看了看我。
他的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我招呼了他一声,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痴痴的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走在前边,他在后面跟着。
这个世界好像没什么能让我们痛哭流涕,唯有一样能让我们无时无刻感伤——感情,感情也分很多种:亲情、友情、爱情。
很显然,林元硕是被爱情伤到了。我不想揭他的疤,只是问他他家在哪里,他对我说:“碧玉。”
“用我送你回去么?”我问。
“陪我走走……”
“嗯。”
到底是多刻骨铭心的爱情才能将一个人伤害成这样子,我不能理解。我一边推着电动车,一边和他走着,顺着笔直的国道漫无目的的走,虽然没人了,但是路灯还在等着我们,这或许是这个夜晚唯一的慰藉。就这样走了将近十几分钟,我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我问他:“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他仍旧没有抬头,悻悻地对我说:“我也不知道,再走一会儿吧。”
我有些不耐烦了,追问:“你叫我来干嘛?”说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他在失意的时候找我,我却说出这种不耐烦的话。不过所幸他没什么反应,低声说道:“你说这个时间哪里还有酒?”我有些哭笑不得,问他:“就你那酒量,刚碰酒杯子就醉了,还想买醉?”他的兴致高了起来,不像先前那样难过形于色,“也对哦。”他回答我。
我笑了笑,说:“现在这个点商店都关门了,连发廊都不一定开门,上哪里喝酒去,省省吧,这个时间该回家睡觉了。不管啥烦心事睡一觉就过去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他指着前边的KTV说:“进去玩玩。”我苦笑。
在KTV找了一个中包又要了半打青啤,我打趣他说:“半打啤酒,够喝?”
他招招手说:“你知道我那酒量,两瓶都够呛。我可不想在这里过夜,还是意思意思得了。”
我问:“咋着,又分手了?”他白了我一眼,并没有生气,我看他也不怎么难过了,继续追问:“也不知道之前谁哭得死去活来,还叫我看你哭!”
他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强人所难了。其实我的酒量也不是很好,然后由衷感叹一声:“这地方酒真是贵啊,真黑。”
“都这样,要是不贵小破歌厅拿什么挣钱。”他说。
约会像是为分享到饱肚滋味
有任何难题却不提起
这若是浪漫我怎么觉得就快分离
你哭过但眼影闪得更艳美
我是谁情人你始终也是你
微笑静默互望笑比哭更可悲
就算怎开心皱着眉
尽管紧紧抱得稳你
两臂却分得开我共你
无言的亲亲亲侵袭我心
仍宁愿亲口讲你累得很
如除我以外在你心还多出一个人
你瞒住我我亦瞒住我太合衬
他用那蹩脚的粤语唱着歌,我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突然来一句:“我分手了。”
“是人都看出来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那么伤心干嘛?”
“就是想哭,没办法。”
“现在你不是也不伤心了么?别放在心上了,反正还有下一次。”
“对啊,还有下一次。没伤心,就是觉得挺对不起自己的。”他低着头说着,“我挺爱那个姑娘的。本来约的今天八点的电影,等到了半她还没来,我就问她,然后她说分手。其实吧我早就想和她说分手了,反正大家都腻了,就是有点不甘心不忍心,现在好了,她先说出来了,我也乐于接受,就和她说好啊,看完电影又吃了一顿饭,就将近十一点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他在想词语。
歌厅一下子静了很多,我听着原唱的歌曲:谁人曾介意过我好不好受/待我温柔/吻过我伤口
他不再说话了。
等到我醒了的时候已经两点多的,歌厅的工作人员把我们两个叫醒,我脑袋一阵疼痛,看着地上的酒瓶,一次性杯子和水果皮,我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阿嚏!我打了一个喷嚏,瞬间脑子清醒了好多,我拖着不省人事的林元硕,匆匆结了账。这夏夜也是够凉的,我不停的打着喷嚏,没办法,我只能带着林元硕找一家便捷酒店。
我一直失眠着,直到凌晨四点,林元硕倒是睡得很香,全然没有一副失去了爱情的模样,倒是我这个局外人难以入眠。我起身来到窗边点燃一根烟,看着窗外的停车场,我的电动车倚在一棵树旁边,酒店的灯光打在车身上,它显得有点孤独啊,忽然我看见一只狗在车轮上撒了一泡尿,我有点哭笑不得。抬眼看看天,已经有些灰白了,我看看手机时钟,五点钟多了,我等到一颗烟抽完之后便又和元硕挤在床上。
“诶诶!”我听到有人叫我,一睁眼看见元硕的呆相,不禁笑了出来,他说:“该走了,你还想在这里睡到中午啊。”我打趣他:“你是不知道你昨天呼噜打得多响,我他妈半天没睡着。”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给我脱得衣服?行了行了,大早上就知道抱怨我,你咋不知道安慰安慰我?毕竟我还是个受情伤的可怜小伙子,这破事搁谁谁受得了啊!”
我真他妈服了这位爷了,一脚把他踹下床去,他满嘴骂骂咧咧,我笑着说:“要不是听到你那边有哭腔,我还不想来呢,才分个手,你就哭成那样,是不是老爷们了?”
他瞬间笑了起来,说了句:“行啦,别聊这事了,也是我不会谈恋爱,怪不了那姑娘。”
其实我还是蛮心软的,毕竟我从来没有见过林元硕那般失态,我问:“你上次不说你能和她结婚么?这算不算功败垂成。”他没搭理我。
我们两人整理好,结了账,骑上我的小电车,我把他送到公交站牌处,跟他说:“你自己坐公车回去吧,零钱够不?我和小熙有个约会,先不送你了。”
“懂!懂!我有零钱。”他向我摆摆手示意我走。
已经八点四十分了,我在商业街等着陈熙,给她发了一条讯息,问什么时候到,她回了句快了,差不多九点三十我才从十字路口对面看见她,她穿了一条浅紫色的连衣裙,散着短发,我冲她招招手,她向我走来,走到近前,我先说:“今天陈小姐想干些什么?”她笑了笑,然后冲我说:“吃!”我有点想笑,她反向坐在我的电动车后座上,我说:“你小心点,待会别栽了,还有你想吃啥啊?”我启动电动车,刚骑起来,她就在后座大喊停,我把车停下问她怎么了,她说:“这么短的距离你都骑车去?”“我看你坐上了后座,我以为你想让我载你去。”说完我干笑几声,我把车子停在一个糕点店旁边。和她边走边聊,她说:“你很少来城里么?”
“是啊。”
“这样吧,我也不是很饿,咱们两个逛逛,然后去喝杯咖啡吧。”
“好啊。”
我们去书店买了两份新出的青春杂志,然后向着咖啡馆走去,这个咖啡馆在区政府旁边的小树林深处。我们顺着木板路走过去,风吹起垂柳枝,不时会刮到我的脸,她走在前面,有些柳叶落在她的肩膀上,我看到她垂着的手,一把攥住,她一下子就抽出来,她惊了一下,说:“我以为是谁呢。”我还想捉住她的小手,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那边有人,别闹了。”这条路我希望再长些,那样就不会有尽头,到时候就可以更久的看着她,背影也好。况且难得一段怡然的心境,不想就这样白白走失。然而事实是没过多久就到了咖啡馆的门口,她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我跟着。咖啡馆里人很少,我们要了一个靠窗的单间,围在小桌边喝着咖啡,她递给我一份杂志。她在桌子对面肩膀倚靠着墙津津有味的看这杂志,稍许她将头发利索的扎了起来,我看着她的咖啡喝完了。
我问她:“要续杯么?”
陈熙:“我不想继续了。”
“哦。”我看着窗外的柳树,有点心不在焉,不一会,我突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身体僵硬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窗外有一只麻雀飞了过去,她把书合上,我问:“为什么?”
她说:“腻了。”
“这么简单?”在此刻我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多余,我把手放到桌子底下,我不敢看她,继续看着窗户外飞过的一只又一只麻雀,我任由她离开,没有劝阻,看着她又走过那条绵长的木板路,她消失后的好一会,我才离开。
我骑着小破车,此刻国道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上也熙熙攘攘,少了一份夜晚的寂静,和一份昏黄的灯影,我看着马路上机动车飞驰而过,我心想:反正老子电动车还没上牌照。
这个念头闪过,我把车把拧死,也飞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