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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开恩让你去送周皇后，你倒说朕狠心。”他冷嗤一声，“真是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
周蓝欣怔怔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这句话竟从他口中说出。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周蓝欣一下明白了这句诗最沉重的痛苦，那是难以挽回的宿命和悲怆。
“你杀了我吧。”她突然道，平静的语气却带着极度的凄楚。
耶律邑瞳眸一震，眼里掠过几许诧异。
“杀了我，再杀了我哥哥。”



    第九章 殷红白雪

周蓝欣的话让耶律邑不安至极，他紧抿着唇，脸色发黑：“你是在命令朕？”
周蓝欣讽刺又苦涩的一笑：“臣妾怎么敢。”
她看着耶律邑，喉间发紧。
她在想，耶律邑果然已经不爱她了。
他已经杀了她的母后，还要再杀了她的哥哥，灭了她的国家……
她不过一个区区周国余孽，怎么敢命令这已经全然陌生的皇帝？
耶律邑触及周蓝欣空洞的视线，心头不觉一颤。
“来人。”他强行冷硬地挪开眼，朝外唤了一声。
两个侍卫出现在他身后：“皇上。”
“带她下去。”耶律邑冷言似刀，“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她踏出梨棠院一步。”
周蓝欣一惊，随即怅然笑了出来。
那笑声戚戚，不言也能让人感受到她刻骨的绝望。
待那瘦削的背影消失，耶律邑紧了紧拳头，深吸了口气才平复心头杂乱的情绪。
整整一月，初雪便是一场鹅毛雪。
死寂的梨棠院中，周蓝欣虚弱地靠着床沿，面如死灰地望着窗外的风雪。
周国还在吗？哥哥还活着吗？
采菱面露不忍，给她披上衣服：“才人，你病还没好，可……”
“嘭”的一声，门被猛地推开，几个侍卫带着寒气冲了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采菱惊呼，慌忙起身拦在周蓝欣身前。
侍卫却一把将她挥开，将周蓝欣拖出梨棠院。
遥远的宫道一片肃静，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周蓝欣的身上。
侍卫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只见皇后里朵站在前方，显然专门等着她。
里朵脸上带着端庄的笑，手一抬，宫女端着碗黑乎乎的药送到周蓝欣面前。

“不知皇后什么意思？”

周蓝欣没有挣扎，心里好似已经有了些预感，只是总要问个清楚。
里朵挑眉：“公主，你乖乖喝下去，便至少能保住这宫里周国人的命。”
周蓝欣一怔，随即无力合了合眼。
雪花落入黑色的汤药，她拿起药碗，一饮而尽。
嘴里被一股苦涩的味道填满，呛的她直咳嗽。
里朵满意的转身走了，侍卫便又若无其事的带着她前行。
到了崇麟殿，周蓝欣被扔在冰凉的地上，身后的殿门被关上。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抬眼望着龙椅上的耶律邑。
他看起来好似越发的有帝王威严了，周蓝欣心中不合时宜的想。
见周蓝欣这般憔悴，耶律邑眉头不觉紧皱。
他走下龙椅，站在她面前。
双目相视，他不言，周蓝欣也不语，眼神如一潭死水。
耶律邑抬手，一片明黄色的衣角落在周蓝欣面前，上面却是几行血字！
周蓝欣认出是哥哥的字迹，心一颤，呐呐问：“我哥哥呢？”
耶律邑抿唇，眼神复杂。
兵临城下，向来只通文墨不善兵略的墨北寒无疑是螳臂当车，让他倒是有丝敬佩他的胆气。
他绷着脸，沉声回道：“自尽了。”
周蓝欣手一颤，拿起衣角，只见上面写着：
“蓝欣，哥哥无能，不能护国，若有幸能见此绝笔，务必好生活着。”
通红的眼睛再次泛起泪光，周蓝欣本以为麻木的心又恢复了钝痛。
活着，哥哥也让她活着。
可她还能活得下去吗？
周蓝欣窒住呼吸，看着眼前这个她爱的男人，视线不由凝上雾气。
她轻轻问：“现在，轮到我了吧？”
“这都是你们咎由自取。”耶律邑眼眸一沉。
咎由自取？周蓝欣已然无法再分辨。
或许，从一开始她便不该爱上他。
她又道：“阿邑，杀了我吧。”
杀了她，亲手了断她和人间的最后一丝牵挂，让她下去和家人团聚。
这一声阿邑，让耶律邑心底猛地一颤，他转过头，轻呵一声：“来人。”
侍卫应声推门而入。
他极力忽视背后周蓝欣的视线，一字一句：“周蓝欣，周国余孽，流放远疆，非死不得归国。”
周蓝欣眼眸一怔，不由绽开一个苦笑。
“你既求死，如你所愿。”耶律邑的话似是从牙缝间挤出来一般。
周蓝欣含泪笑着，紧紧攥着血衣角，却是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如果可以……请你，在我死后，请把我和我家人葬在一起，哪怕只是一个衣冠冢。”
她已然沙哑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哀求。
耶律邑心尖一颤，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待听到脚步远离，耶律邑这才转过身，疾步奔向殿外。
只见风雪中，那单薄的身影渐渐隐去。
他紧紧握着拳，骨节都泛了白，手背上的青筋山脊凸起，心中恍若锥刺。
他不想周蓝欣死，但她的身份辽人皆知，她在这儿活不下去。
他交待羁押侍卫，只要出了辽国境地，放她自由。
耶律邑眼里流过再也掩饰不住的哀伤，竭力控制沉重的呼吸。
他们应了那四个字：情深缘浅。
耶律邑强睁着泛红的眼，想透过风雪，看周蓝欣最后一眼。
却见几十丈外的周蓝欣忽然踉跄了几步，一阵寒风吹过，将她那摇摇欲坠的身体轰然吹
倒。
耶律邑瞳孔猛然紧缩，心一瞬恍若没了跳动。
只刹那，周蓝欣身下的白雪便成了血色，如同她和亲时穿的嫁衣，红的刺眼。



    第十章 不可能！

侍卫惊恐地看着突然倒下的周蓝欣，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耶律邑。
却见耶律邑已经到了跟前。
“皇上……”
“蓝欣！”耶律邑将周蓝欣抱起，当触及那一片温热的鲜血时，他手不由一抖。
周蓝欣双眼紧闭，表情痛苦，气息似有若无，鲜红的血不断地从她嘴角流出，周围的雪也被染成了红色。
耶律邑怒吼：“快叫太医！”
侍卫慌忙应声，耶律邑一把将周蓝欣揽在怀里起身，朝马车跑去。
他紧绷着脸，赤红的眼中满是疑惑和惊惧。
他已经来不及去想这是怎么回事，周蓝欣渐渐冰冷的身体加大了他内心的恐慌。
“回宫！”
耶律邑脱下外袍，将周蓝欣裹住后抱在怀中：“蓝欣？蓝欣？”
然而任他怎么呼唤，怀中人却始终没有回应。
耶律邑的心犹如颠簸的马车，起伏不定，环住周蓝欣的双臂不断收紧。
马车疾驰入宫，耶律邑将生死不明的周蓝欣带入寝殿。
他扫了眼已经在一旁候着的太医，声音冷厉：“救不了她，朕饶不了你！”
太医闻言，背脊一凉：“是。”
耶律邑后退几步，才发现胸口一片已经被周蓝欣的血浸透了。
他咬牙逼迫自己镇定，紧握的双拳却微微发颤。
太医跪在地上，眯眼给周蓝欣把脉，不过一会儿，苍老的面容一僵。
余光看了看耶律邑，他才起身看看周蓝欣的嘴和眼皮。
太医白了脸，有些慌张地转身朝耶律邑磕头：“皇上，她，她已经……”
耶律邑目光一狞。
“已经死了。”太医硬着头皮将这四字说完，腿都已经软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如四座大山压在耶律邑心头上，他呼吸一滞，目光怔怔地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周蓝欣。
她死了。
怎么可能！？
“滚开！”耶律邑狂怒地扫开太医，冲上前将周蓝欣捞起来，“周蓝欣！醒醒！”
随着他的晃动，周蓝欣耷拉的脑袋也左摇右晃着，嘴角再次流出血，湿润了已经被风干的残血。
耶律邑心瞬间沉入了深渊，他将周蓝欣的头轻轻靠在他肩头：“怎么回事？”
太医听见如此摄人的语气，头都不敢抬：“回皇上，才，才人乃中毒所致。”
“毒？什么毒？”耶律邑眼底升起一丝杀意。
“这……”太医吞吐着，“臣不知……”
耶律邑闻言，怒斥：“废物！”
“皇上恕罪！”
“去把所有太医给朕叫来！”
太医连忙磕了头跑出去，一边抹着汗一边庆幸耶律邑没有发狠砍了他。
寝殿死寂一片，急促的呼吸渐渐消失。
耶律邑抚着周蓝欣冰凉如雪的脸，墨眸中的担忧下满是狠戾。
从周蓝欣被禁足，除了他钦点去梨棠院送饭的人，周蓝欣再不曾见过其他人了，这毒又是从何而来？
然而眼前脸色越渐青灰的周蓝欣却已经无法再让他去细想。
耶律邑眼眶一涩，声音不觉发颤：“放心，你不会死的……”
将周蓝欣放下不久，太医们就赶了来跪了一地。
善毒的木仁太医在查看周蓝欣的情况后，眉头一蹙：“皇上，请挪才人出宫。”



    第十一章 南疆

耶律邑一愣：“什么意思？”
木仁抬起头，瞥了眼一旁的太医，耶律邑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抬手道：“除木仁外，其他人退下。”
“是。”
太医们行了礼，跟着太监退了下去。
待门关上了，木仁才沉声道：“皇上，才人所中之毒乃南疆寒毒。”
耶律邑眸光一暗。
南疆离辽国千里之遥，两地常年不曾有过交涉，周蓝欣怎么会中寒毒。
“她还活着吗？”耶律邑声音低哑，破天荒的带着丝小心。
木仁抚了一把胡须：“活着，但五日内不服下解药的话……”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结果两人已经心知肚明了，周蓝欣会死。
耶律邑手不觉一紧：“何处寻解药？”
“南疆每年都会向前周国进贡各种珍惜药材。”木仁正色道，“前周国国库之物已经尽数运入辽，药材想必也不难得。”
耶律邑抿唇，神情忽地一凛：“你为何要朕挪她出宫？”
他不解，即使周蓝欣身中寒毒，又何必挪出宫去。
木仁回道：“皇上，恕臣多言，南疆寒毒并非常人可得，才人若是在宫中遭人暗算，更不可逗留。”
耶律邑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木仁地提醒让他心一悬，转头看向周蓝欣。
她的脸色已经泛青，与死人无异。
他心一紧，哑声吩咐着：“朕命人带她出去，若按你说的她还是死了，你知道后果。”
木仁这才一惊，忙跪下：“臣自当尽力。”
“你先下去准备着吧。”
“臣告退。”
殿门开了有关，耶律邑轻轻执起周蓝欣的手，恍然发现她的手腕都细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