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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恒昭气的将手边的折子猛地砸在地上，他怒声道：“好一个宋家！真想造反！”
宫人战战兢兢跪在那里，秦恒昭怒喝：“滚下去！”
人走之后，秦恒昭胸腔中的怒意一点点冷下去，最后，他轻声低喃：“窈窈，最后你还是没选朕。”
片刻后，他眼中划过一抹冷意。
“既然如此，那便莫怪朕无情了。”
整整五日，宋家和其他世家的人才终于在阳城集合，而盛绵绵的母亲，也被秦时野喊人带出了京城，安顿在阳城。
这天，宋清窈正跟宋母说着话，却听门被敲响。
伺候的人去拉开门，转身道：“夫人，小姐，是盛姑娘。”
宋清窈站起身来，热情的将盛绵绵迎了进来。
“来找流景玩的吗？她在后院练字，我让人去叫她。”
宋清窈也是后来才知道，盛绵绵竟跟宋流景是同窗好友，只是进宫之后两人便断了联系。
她也从宋母口中得知，盛绵绵的父亲是秦恒昭手下最得力的手下之一，而盛绵绵的母亲，却是罪臣之女，而判她全家流放的，正是盛绵绵的父亲。
这是上一代的恩怨纠葛，宋清窈也只是当个八卦听了，只是心中对盛绵绵的疼爱，又多了几分。

盛绵绵摇摇头，道：“清窈姐，我是来找你的。”

宋清窈一怔。
盛绵绵小声开口：“我在宫中时，只要避开陛下，便没人敢管我，那日我去找你，是想告诉你，我偷听到几个宫人说话，陛下赐给瑶华宫的檀香里，有令人无法生育的药物。”
“我本想告诉你这件事的，但那日沈答应和萧贵嫔都去了，我便也找不到机会说。”
宋清窈以为自己听到此事会很生气，可实际上，她心如止水。
秦恒昭那些肮脏手段，前世今生，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宋清窈笑着摸了摸盛绵绵的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盛绵绵这才走了。
宋母看着坐在那里的宋清窈，低声道：“清窈……”
宋清窈抬头，温婉一笑：“娘亲，女儿无事。”第39章
心死之人，又怎会去在乎曾经。
在重生一世后，宋清窈便对秦恒昭没有那么深的执念了。
如今的桩桩件件，不过是方便宋清窈更好的将这份前世今生的执念消除罢了。
秦恒昭不管再对她做什么，也确实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
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在秦恒昭的兵马下，保全阳城。
此事，四大世家的家主与秦时野正在商量，而宋清窈却想起一件事来。
前世，秦恒昭对世家最大的忌惮，便是他们手中有一物，可动荡江山社稷。
而这样东西，被分开放在四大世家的家主令牌中。
宋清窈眼中幽光一闪，或许，也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宋清窈心思电转间，忽然听得身边的一位婢女道：“小姐，二爷又来找您了。”
宋清窈下意识看向门口，只见管家在前，而他身后，那一袭白袍，眉目清隽的人，不是秦时野，还有谁？
秦时野早已开始蓄发，如今已长齐肩头，看上去更显风流。
跟秦恒昭狭长的双眸不同，秦时野生就一双桃花眼，眸色微垂间，带着几分慵懒之气。
虽然宋清窈心知肚明他的身份，可看到那张跟秦恒昭九分相似的脸时，她还是觉得别扭。
这时，秦时野也看了过来，当看到宋清窈时，他轻轻扬起手中的糕点，朝她眨了眨眼。
就这么一瞬，宋清窈心底忽然涌现出一丝莫名的情绪来。
她陡然记起，她和秦时野并非毫无交集，七岁时，她从宋家出来，便看到秦时野提着东西屁颠屁颠的朝她走来。
“清窈，这是我父皇给我的赏赐，都给你，以后还有好东西，也都给你。”
那时，秦恒昭已然被立为太子，而秦时野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被丢弃的棋子，是个不祥之人。
宋父为了避嫌，早已跟府中人交代过，不许宋清窈接触秦时野。
可架不住秦时野无人管，日日出宫在宋家前门后院堵宋清窈……
“清窈，在想什么？”秦时野走到屋内，朝她问道。
宋清窈回过神来，却发现不知何时，宋母带着人早已退了下去。
宋清窈有些无奈，低声道：“想起小时候，你追着我要送东西的样子。”
秦时野一怔，随即笑了。
他笑得跟秦恒昭不同，前者隐忍多年一朝解放，自然是犹如脱困的笼鸟自由洒脱，而秦恒昭……身为帝王，他注定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无忧无虑的时刻。
秦时野将糕点放下，低声道：“我手中可调动的势力，加上四大世家，足以跟秦恒昭对抗，你莫要担心。”
宋清窈一顿，低声道：“皇权，真是叫人欲罢不能。”
另一边，京城。
秦恒昭站在宋家门外，看着空荡荡的宅院，冷笑一声：“把这里，给朕毁了。”
背叛之人，向来不配得到善终。
秦恒昭身后的禁卫军即刻冲向了宋家宅院里。
他听着那打砸之声，脚步却朝着宋清窈的屋里走去。
入宫多年，她的闺房仍旧保留着，依稀能看出宋清窈在此生活的痕迹，可见宋家父母对她有多宠爱。
秦恒昭随意拉开柜门，整个人突然一怔。第40章
秦恒昭看着里面放着的衣物，寻常的靛青色，唯一不寻常的，是袖口用银线勾勒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
当年他遭遇刺杀，以为自己再无生还的可能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只蜻蜓，只是还没等他看清，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他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沈芯竹。
秦恒昭一直以为是沈芯竹救了自己，而那次相救，是他被立为储君后，为数不多的温暖时光。
虽然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沈芯竹穿过这样的衣服，但并不妨碍他视沈芯竹为此生的救赎……
可为什么，宋清窈的卧房中，会出现这件衣服？
秦恒昭想到一种可能性，向来冷静的思绪几乎全盘崩溃。
他朝门外怒声道：“于逢，让他们停手！”
不多时，打砸声即刻停了，四下静悄悄的，秦恒昭的脑子里却发出嗡嗡的响声，让他头疼欲裂，甚至眼睛都是赤红的。
站在门边的于逢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小心开口：“陛下？”
秦恒昭猛然回过神来，他看向于逢，一字一顿：“去将沈芯竹带来这里，朕有话要问她。”
他将柜中的衣服拿出来，视若珍宝的放在膝上，那只展翅欲飞的蜻蜓，如同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他心上，几乎能听到血液潺潺流出的声音。
秦恒昭坐在那里，整个人彷如一尊雕塑。
直到屋外传来脚步声，他才抬起头来。
沈芯竹越过地上的障碍物，站在他面前，轻言细语的开口：“臣妾，见过陛下。”
她一脸茫然之色，并不知道秦恒昭将她喊到这里来，有何用意。
秦恒昭看着她，心中犹疑一瞬，薄唇开合：“你可还记得，朕当年昏迷时，你穿的是什么衣服？”
沈芯竹下意识看向他膝上那件衣物，心里隐隐流出不安。
她的沉默，让秦恒昭险些压不住心中的暴戾。
“说！”
沈芯竹身子一颤，不自觉的在他面前跪下：“陛下，臣妾……臣妾记不清了。”
秦恒昭的手指猛然攥紧那件衣服，却又想到什么，急忙松开。
他看着沈芯竹，眼中的情意全然消散，他问：“那你可记得，当窈救朕之处，在哪？”
沈芯竹被他身上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顺着他的话去答。
“在郊外元山寺山下的官道旁。”
轰！
她的回答，如同惊雷炸响在秦恒昭耳畔，将他一直以来认定的事实炸的四分五裂。
秦恒昭看向手中衣物，心底的揪痛与悔意顿时翻江倒海。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认错了人。
不是沈芯竹救了他，而是宋清窈。
他将自己唯一的救赎与温暖推向台前，为一个假冒的东西挡刀挡剑！
秦恒昭的神情太过骇人，沈芯竹低垂着头，呼吸都不敢过重。
半晌，秦恒昭才从情绪的低谷中爬出来，他看了眼沈芯竹，声音很淡：“怪不得你不将救命之恩放在心上，你是不是也早就对此起疑？”
沈芯竹身子一颤，这一刻，她连半个反驳的字都不敢说。
秦恒昭站起身来，直接下令：“于逢，送她回宫。”
沈芯竹似乎意识到什么，跪着上前拉住秦恒昭的衣摆：“陛下，臣妾也确实救了您啊。”
她太清楚在宫中失去宠爱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她只是个小小答应，若秦恒昭不管她，哪怕她爹是太傅，也无济于事。
秦恒昭冷冷垂眸，道：“所以，朕留下了你的性命。”第41章
沈芯竹瞳孔一缩，这样的苟活，与赐死，不过是软刀子硬刀子的区别罢了！
可于逢已然带了人去，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出了房间。
秦恒昭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对候在一旁的禁卫军开口：“传朕的令，对付阳城的事，暂且按下。”
“还有，派人去阳城宋家，贵妃……应该在那。”
从前想不通的事在此刻皆有了答案，他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荒谬。
他与宋清窈之间，本就横亘着家族生死，就算没有利用一事，他们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更遑论如今，彻底撕破脸的局面。
秦恒昭拿起那件衣服，缓缓走出了宋家。
三日后，从宫中传出的一则旨意，惊动所有百姓。
阳城，宋家。
吟霜急匆匆进门，朝宋清窈道：“姑娘，陛下他……下了罪己诏！”
“世家与二皇子勾结一事被尽数抹去，宫中传出旨意，陛下不日亲临阳城赔罪！”
饶是宋清窈早已决定埋葬对秦恒昭的感情，但这个消息，还是惊住了她。
宋清窈从桌后站起，来回踱步，她第一反应便是此事不对劲。
以秦恒昭对世家的提防忌惮，做出这样的决定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宋父大步踏入，他看向宋清窈，眼里含着一抹复杂和担忧。
“清窈，京中来了人。”
宋清窈随着宋父前去正厅，刚踏进门，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于逢上前跪下：“贵妃娘娘。”
宋清窈侧身避开他的礼，冷淡道：“于公公莫要折煞我，如今的我是宋家人，与贵妃毫无关系。”
于逢脸色一僵，想起秦恒昭的吩咐，从善如流道：“宋姑娘，陛下明日便到阳城，想与您见上一面。”
宋清窈沉默片刻，道：“只有此事？”
于逢点了点头。
他没敢说，秦恒昭从宋家回宫之后，整个人便神思不属，不过几天，便瘦了一大圈，向来健壮的九五之尊，竟突发咳血之症……
宋清窈淡声开口：“要见可以，地点由我来定。”
“自当如此。”于逢得了准信，躬身告退。
宋父看向宋清窈，皱眉道：“清窈，你怎么就答应了？”
“我与他之间，总该有个了断，他的手段您也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今一切都在朝好的方面发展，不能因为我，让各大世家再度陷入困境。”
宋父叹息一声，世家沿袭百年，旁人只看到其中的荣华富贵，却不知身处其中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离阳城三百里开外，秦恒昭接过于逢的飞鸽传书，他看着那纸条，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宋清窈答应了。
这几日，他总是睡得不安稳，可越临近阳城，他的心便越沉。
秦恒昭心里清楚，他或许早就失去了宋清窈。
他这么一想，心里突然又有了一丝揪痛，止不住咳嗽起来。
他用手帕捂住口鼻，放下时，上面的嫣红之色触目惊心。
秦恒昭面色淡淡的将手帕收了回去，那上面，绣着一株腊梅。
出自宋清窈之手。
路途遥远的让人疲惫，秦恒昭靠着马车缓缓睡了过去。
可他却做了一个梦。第42章
梦中，拓拔野依旧造反，却直直打到了京城，而他自己与宋清窈并肩而立，不远处，便是一脸惊慌的沈芯竹。
梦中的秦恒昭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梦中的自己。
他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到了沈芯竹身边，将她护在怀中。
他看着因为自己的离去不敢置信的宋清窈怔怔站在那里，顷刻红了眼眶。
他看着自己毫不犹豫的下令，将叛军射杀。
禁卫军统领问他：“陛下，那娘娘怎么办？”
“一并射杀！不留活口！”
秦恒昭猛然睁开了眼，梦境中的厮杀，宋清窈温热的血液再真实不过。
他抚上胸口，掌心下的跳动带着惶恐的剧烈。
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隐隐中，有个声音却在耳边回荡：“若不是宋清窈自己撞上了刀口，你可曾想过救她？”
秦恒昭意识到这一点时，瞳孔骤缩。
他弓起身子，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一日后，马车外有人禀报：“陛下，阳城到了。”
秦恒昭撩开车窗的帘子，看着那道厚重的城墙，眼里划过一丝痛意。
他下了马车，看向城门处。
“你们在此筑寨扎营，让大将军去跟阳城将领交涉，记住不可起冲突。”
秦恒昭说完，便见于逢从城门处冲出来，他漆黑的眼眸闪过一道光。
“陛下，宋姑娘安排好了地方，但说了，只许陛下一人入城。”
秦恒昭因着他的称呼微微一愣，随即道：“好。”
一旁将领想要劝阻，可秦恒昭不管不顾，径直走向了城门口。
那背影，无端透出一股晚.晚.吖孤注一掷来。
城内，天香阁。
宋清窈带着吟霜坐在窗边，静静的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这时，木质的楼梯传来有人上行的脚步声，宋清窈心脏微微一紧，还是转过头去。
秦恒昭此时，也刚好踏上最后一节阶梯。
四目相对。
宋清窈因着秦恒昭苍白憔悴的脸色，怔愣一瞬。
而秦恒昭看着宋清窈淡然如水的气质，也是一顿。
片刻后，秦恒昭率先开口：“窈窈，你变了。”
宋清窈笑的温柔似水，眸色却冰冷：“是吗？可能是不做你的贵妃后，我确实开心了许多。”
秦恒昭并未因她的讽刺而动怒，他走到宋清窈面前坐下，轻声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