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经典影评1000字
《刺青》是一部由增村保造执导,若尾文子 / 长谷川明男 / 山本学主演的一部剧情类型的电影,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观众的影评,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刺青》精选点评:
●增村保造移放弃了全景。无论是室内还是屋外,都是人物占据了画面的大半中心。室内的柱子,推拉门,屏风。室外的树木。又或者人物的后背。都将画面的镜框缩小,制造出一个新的画中画。不仅是与作为《刺青》中的偷窥者产生同化作用,还是让若尾文子的妖娆的身体更加突出。
●狼狈而美艳
●若尾文子的皮肉好松弛
●一个香艳又暴虐的故事。刺青好比寄居在她内心的恶魔,她逐渐放荡凶残起来。男主受她影响,由一个怯弱的老实人,变成了爱情恐怖分子。影片有种颓废的美感,没有任何情色镜头,然而情欲的张力却相当强大。
●若尾文子并无堕落的过程,反倒成了男方黑化的注脚。
●耽美,极具诱惑。若尾文子,你给个正面就这么难吗?
●唤醒欲望与魔性的刺身
●女人后背被刺上了刺青师口中所说的“以吸食人血为生的蜘蛛”,被蜘蛛附身的女人操控男人替她杀人,而后,一贯胆小的男人说“杀人成了我的天性”,女人却说“最好支持你的勇气,想象怎么杀更多的人”。与其说是蜘蛛控制了女人,不如说,那只是女人贪婪欲望的一种表现。
●场景道具情节都很美,乙野是个可爱的女人。美的是强者,丑的是弱者。
●若尾文子的小腹
《刺青》影评(一):女人要活的有主见
总是很喜欢看这个导演的片子 每一次都能让我很感动 对于我们来说一切都要知道你要的, 和你用什么方式来得到你想要的
当你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人 喜欢围着你转 是因为你的魅力 当他们用他们男人的身份来得到你但你对于他们却只是玩具的时候. 那么女人要做的事情就是用自己的方式来报复他们 ,不值得活的猥亵的男人 ./
《刺青》影评(二):自立欲望的主体意识——记增村保造《刺青》
恶魔主义之花飞扬的质性生命得以绽放。
与情人真介私奔的当铺老板之女乙野,辗转沟壑被卖做艺妓,从此生涯浸润了斑驳的血污,背部被纹上了蜘蛛刺青,吞噬自我离魂的孤傲,鞭挞无良男性的丑恶与浮薄。
诓骗引诱客官杀妻,许以嫁娶的诺言,当她的心智一脉被魔魇的权衡渗透之时,又撺掇真介杀害客官,她的运命始终与蜘蛛刺青的徘徊踯躅相勾连,心绪业已不属茉莉香片的清馨范畴,而将恣意的爱与恨闪燃到奔突行止的极致。
谁愿弃去丽质天生态?倔强刚毅如斯,媚感波动之中数度引诱真介杀人,而其在肉欲的排山倒海当中苟合嬗变,将男权世界的道德礼法弃置于无物,以色相骗取高额金钱,颠簸摇动的是商品灵魂的躁动。
乙野杀了真介。因为真介自感无法苟活于世,由于乙野的汪洋恣肆的情爱让其不知所措的情意综。趁着真介犹疑委婉的一刹那,乙野反将匕首刺向真介的肚腹,曾经的山盟海誓顿时化为灰烬,而于现世浮沉的任性旁突充斥其间。
最终乙野死于为自己纹身刺青的手艺人之手。乙野的全部触类旁通的智性,对于传统道德的反叛和解构,都可以归于恶魔主义的恣肆张扬,牡丹应与艳色同盛,她的崎岖的心路和造就的潸然不仅仅是一介女权主义的孤本,她是真实的,不屈从苟活于世的,毕竟也曾仰望盛世的篝火与阑干,天涯海角的铭誓与拒绝了垢化的详实。
乙野对于杀真介也是不后悔的。因为她在情欲的翻腾之间早已对男女之情事洞若观火,对于男子的不屑让其看穿了情爱之后的空乏厌倦,道德既然毁侮她,她也在顷刻之间毁灭了道德的真意和婉约的箴言,生命哲学的意蕴跃然纸上,谷崎润一郎的魔性之火焰将噩梦般的燃烧以逸丽的流光方式酝酿其中。
于乙野而言,最珍贵者莫过于自身的性命与性感斑斓的妩媚。瀚漫樱花,连绵海涛,如炽如怒,想要改善固化的运命就必当将充盈的个体生命打至一脉穷图匕现。
妖硕的风华让其担当其灵性和果敢的教化。她的奇特在于将蜘蛛刺青的瑰丽可怖与自身于现世的怒火交织,杜鹃啼血而丝毫未有怯懦委蛇于固化,她对于自由的祭礼让她如同火凤凰一般硕硕其华。
恶性只属于强者和具有美德的人,因为卑微的行为只属于屈从者。疮疤和颠簸不能让她对现实投降,只以倒戈相向的方式将命途的不公打入心念斑斑的骷髅式,并将不造作的言语发挥到人性自由层面的至高处,而所有的守旧的道德主义者的喟叹永远也无法窥探其异怖心理,她的心态与她的执着固然扭曲,但其凄异的本质正是在于一身爱好是天然的守候。
此情可待成追忆,乙野的愤世波涛燃烧着灼灼的意念力,将其小儿女的戚戚然与回环往复的啁啾全然灭却。
《刺青》影评(三):恶魔主义的别样之花
日本电影素来有取材文学作品的传统,而作品被改编成电影的作家多集中在横沟正史、江户川乱步、三岛由纪夫等人,作为“恶魔主义”的代表作家谷崎润一郎也是一位。
谷崎润一郎的文学作品,大多都被翻拍成电影,而且如《键》、《痴人之爱》、《春琴抄》等,更是被不同的导演多次的翻拍,特别是《键》不单在本国被市川昆、神代辰巳这样风格迥异的导演翻拍,更被远在意大利的情色大师丁度•巴拉斯翻拍成西方版本,可见其作品的魅力与吸引力。
在谷崎润一郎的诸多改编成电影的文学作品中,《刺青》属于非常亮眼并且能充分代表谷崎润一郎阴翳美学的一部佳作。《刺青》原属于万字左右的短篇作品,描写了刺青师清吉得到了“光辉的美女肌肤,刺入了自己的灵魂”的故事,而这样一则精悍短篇却因为浸渍了谷崎润一郎“一切美的东西都是强者,一切丑的东西都是弱者”理论的官能性美学基调而熠熠生辉,曾被日本情色导演们奉为极佳的素材而纷纷翻拍,电影的版本有增村保造66年版、曾根中生84年版、佐藤寿保06年版及濑濑敬久07年版等等,而其中改编最具影响力的,为原著小说注入新的元素,且又为后世翻拍电影作品提供基础的则是增村保造66年版的《刺青》。
增村保造在50年代初曾留学于罗马电影实验中心,深受当时意大利新写实主义电影美学风格的影响,而回国后加入大映制片厂,作为大师沟口健二的助手的经历使得他的电影美学融会中西自生一派,他电影作品中通常描述美丽静谧而充满日本古典气质的女性,却有着自立欲望的主体意识,带着强烈的个性及自主欲。这些风格非常符合谷崎润一郎小说中的女性特质,因此他改编谷崎润一郎的小说,不单能够充分展现感官主义情欲色彩,深谙谷崎“恶魔主义”的美学基调,并且能够加以发挥,使小说的文字通过视觉载体而更加丰富多彩。
对于《刺青》的改编,可谓是焕然一新,并且为日后其他导演的继续翻拍奠定了基础。增村保造将《刺青》故事的背景搬到了古代,注入了艺妓及日本传统美学的元素。并且大胆的对《刺青》的故事给予了进一步的深化,当女性的背后被刺青师注入了灵魂的蜘蛛图案,其图案也反作用于女性本身的性格及命运。这个大胆的改动,成为了日后《刺青》翻拍作品的灵魂,而小说原著却已经在之后的电影中很难寻觅到痕迹了。
对于电影《刺青》,增村保造是这样进行设计的,若尾文子扮演的女主角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与男仆身份的情人私奔。男女主人公身份高低的设计非常象谷崎润一郎的另一部小说《春琴抄》,而相似性也决定了女性所处的施虐角色及男性所处受虐角色的,奠定了影片女性至上的基调。而私奔后,女主角似乎天天沉浸在与情人肉体的欢娱中,用影片中的话来说:“天天做这个事,连饭也不吃”。并且,导演有意的营造女主角外貌的美丽及吸引男人的魅力,寄居所的男主人因此被其吸引,欲侵犯时正巧被女主人撞破,也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了后来若尾文子被拐卖做艺妓,并且纹身后续。
电影前半部分高潮开始于雨夜的一场打斗戏,这场原小说中并没有的打斗戏与黑泽门《罗生门》中的场景非常相似,增村保造以一组精湛的镜头来记叙着雨夜中的撕杀场景,连贯而惊心动魄,自然光的运用更增加了搏斗的撕杀,最终,情人用匕首钻入对方的脑门,使整个场景达到高潮。在情节上,雨夜撕杀的同时,女主角对应的也在遭受一次洗礼,在背上刺上艺妓的烙印。发生在男女身上不同的改变式的转变其实始于这一次对称的洗礼,在男方这一边意味着“生死”;而在女方则化身为“性”。模糊“性”与“死”之间的区别在日本文化中是非常显著的特点,而这样暧昧的纠葛通过在《刺青》最初是表现在这一对称的情节上的。
刺青的这一场景是原著小说的重头戏,增村保造基本还原了小说中的原貌,包括名为《受害者》的画卷以及整个刺青过程及刺青后醒来时的情景。关于《受害者》的卷轴,原书中是这样描写的:画的正中是一个女人,倚着一株樱树,望着她脚下躺着一群男人的尸首,在她苍白的脸上可以察觉出充读了骄傲与满足;在这堆尸体间,有一群小鸟在跳来跳去,快乐地啼鸣着,根本说不准这幅画代表的是一片战场还是一个春光、明媚的花园。”画作是女郎蜘蛛刺青花纹的灵感由来,也预示着女主角将来会让所有男人死在她脚下,成为滋养她娇艳生长的营养来源。这样诡异的美学是谷崎润一郎所衷爱的,也是其恶魔主义的由来,正如一株美丽而娇艳的樱花树,底下却埋着尸骨,恶与善的社会道德标准并不能左右美的评价,这就是谷崎润一郎的美学。而从另一方面,纹刻上了女郎蜘蛛图案的女主角日后的剧情变如蜘蛛一样,靠吞噬男人为生,这一点上又非常符合谷崎笔下享乐主义的女性形象,增村在这一刺青情节上的深化是带有独创性的,当然也是深谙谷崎美学精神后的升华。
女主角刺青后醒来的场景,几乎与原著小说描绘的相同,白皙而丰腴的女性柔美背部,赫然布满了一只有着女人面孔,并且嘴角还沾着鲜血的蜘蛛,“当她躺在地上沉重的喘着气时,那蜘蛛的毛脚,在她背上张动起来,活像是只活的动物。”唯一不同的地方,在电影中,女性是被动的承受刺青,而被刺青师傅清吉告之图案的意义,并与其内心本身所具有的性格相符而变成主动的承欢;而原书中的女性则是自动的要求观看纹身图案,从一开始便以主动的姿态出现。
之后的情节主要是顺着刺青后的女主角转变而展开,在情节上主要以复仇为主,以刺青图案的宿命性的影响作为显现,而女主角本身性格上的享乐主义释放及转变为施虐主体作为隐线。女主角上升为施虐主体其实并非增房保造独创,而是符合谷崎一贯作品风格的延续,如《痴人之爱》中的奥纳美一角,诚然也是从依附与男性的角色成为了施虐的角色,而电影《刺青》中的情人一角诚然也是最终由于离不了女性肉体而甘愿堕落于受虐的地位。因此,也可以这么说电影《刺青》并不是谷崎润一郎单一同名小说的再现与扩展,而是谷崎作品群像的浓缩与深化。
此外,原著小说中刺青师清吉这一重要人物在电影中被弱化,而成为一个旁观者,一个女主角宿命的见证者的身份出现。这其实也预示着,虽然为女主角刻上纹身图案的是刺青师,但真正使女主角转变而根本原因还是女性本身。
擅长情欲描写的增村保造表现欢娱的情愫并不是通过直露的性描写,可以说,在这部影片中,根本看不到粉红电影中经常出现的裸体画面,但是影片却呈现着浓重的情欲暗示,极具诱惑性的女性背部胴体纹刻上鲜艳的诡异图案,在配合以氛围的烘托,着实让人心荡神迷。增村保造深受意大利新写实主义的影响,因此在世外景物描写上特别凝重而细腻,更因为曾担任过擅于刻画江户风情的大师沟口健二的助手,因此电影中背景环境洋溢着古典主义与东方文化风貌,这也是电影的看点之一。
《刺青》影评(四):《刺青》:骨髓里绽放出的络新妇
对自由的渴望vs对道德的留恋
影片开头的过桥场景就是锚定出阿艳和新助在人格上的对立。两人表面上是为爱情私奔,姿态却完全无法协调:阿艳的脚步洒脱又婀娜,桥的另一头,意味着自由,与仆从新助之间背离伦理的爱情,只是自由的子集;新助则蹑手蹑脚、顾盼张皇,桥背后是他长期适应了的道德世界,那里虽然不容有私情,但仆从的本分和主人的恩义相得益彰。这场不成熟的私奔,明显是阿艳主导,当新助终于自主表达出退意时,她立刻以跳桥相威胁。
同样一座桥,新助只知道桥是用来走的,还须得小心翼翼,连靠近围栏都不敢;阿艳则不顾及桥给人划出的限制,如果不能通到自由的另一端,大不了一只脚跨过围栏,跳下桥去。于是桥就被隐喻成受限制,但是安全的生活。两人对生活的期待,一开始就截然不同。
再仔细比较,阿艳和新助,不止是阶层和个性,外貌、气量、手腕,都判若云泥。他们纯粹是出于各自都误解了的真爱,暂时走在一座桥上,这扭转不了未来渐行渐远的宿命。
催人越界的生命力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表面上看,这私奔路上的两人,奉行的是“生命<爱情<自由”的存在原则,其实最底层逻辑很简单:爱情与自由不好比出固定的高下,但生命绝对高于一切。阿艳与新助都爱惜自己的生命,区别只是生命的存续所需要的格局不同。
阿艳显然不甘忍受深宅大院里富家千金的单调生活,诱逼新助私奔,是为生命能获得更大空间。新助面对的矛盾,同样是不同生存空间的矛盾,他既认定报答主人的恩义是生命的价值,也出于仆从的习惯无法违抗阿艳,何况阿艳还给了他“爱情”,这是向他的生命许诺了更甜美的未来。可以认为,爱情和自由,都在为生命力的释放创造条件。对自由和爱情的渴望程度不同,本质就是生命力的差别。
阿艳在赌窟酒肆中如羁鸟归林,身处色狼之间一样泰然应对,被加上刺青、沦为艺伎,都让她接机为生命开拓更大空间。她从操纵新助上手,对自己的魅惑愈加自信,成了艺伎,自然要充分挖掘男人的价值。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时世,男人既是工具也是猎物,而她绝不是只有美貌的弱女子,支撑起姿色的,就是急速扩张的生命力。这种抽象的力量,以后背的刺青为形体,蓬勃滋长。
新助的生命力则很难长期抵抗外界的恶意。他怀念之前为奴的安稳,还妄想用道德抬举自己。他的安分守己,只是出于弱小的生命力,在蛮荒的社会中水土不服也是这个原因。眼看着盘缠用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回去求主人原谅。重新标榜奴性,不是道德。大户人家清理门户的时候,他的这条小命就是屎。可这条命是新助的全部,面对刺杀时,他终于犯下了命案。他的生命力再怎么卑微,为了自保也只好越界。
络新妇的隐喻
传说中某位领主宠爱的美女,因偷情败露,被关进装满毒蜘蛛的箱子,死后的怨灵便与毒蜘蛛合为一体。白天是美女外形,晚上就现出蜘蛛本相,引诱男子为食——这是作为妖物的络新妇。
现实中的络新妇,是一种常见的蜘蛛。雌性成蛛的体型是雄性的几十倍,雄性不只不会结网,还随时会成为雌性的补品。雌性结出的网,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杀机,蛛丝尤其强韧,猎物稍微粘上就难逃罗网。
不论是哪一种络新妇,都可以用来隐喻阿艳已然嬗变的生命。她敢于堕落,也承担并且享受堕,于是化为一只吸食男人生命的妖物,美貌就是她的蛛丝。凡是男人,少有不受她捕获的。那些曾经把她当成猎物的人,都沦为工具和养料,美艳的蛛丝叫人难以警觉。
刺青为证!阿艳毫无疑问就是吸食男人生命的毒妇。她的妖冶和天真,都是因为生命力的澎湃。别人的生命都不必挂心,活下去才是当务之急。这也是她和新助唯一的共性了。可惜,阿艳膨胀的生命力和等比例增加的魅惑,注定要不断害人以扩张生存空间,因此必需的恶,新助消受不起。
新助显然是故事中最悲剧的存在。怯懦的他本不配行凶,却为阿艳一再犯下杀戮。他的生命力太弱,如果不激发求生本能,只靠色欲和情义诱逼,最终难免失效。更可悲的是,他似乎到死都没有觉悟到自身的渺小和卑鄙,还自作多情地去背负道德重担。当他表示为了良知,想与阿艳殉情时,分明连凶器都握不稳。恍惚间被阿艳夺刀刺死,也算是圆了男仆该有的本分。
作品的失控
刺青师清吉在电影中的存在感被大大弱化了。也许是新藤兼人和增村保造下意识的合谋,沉陷在影片结构上则是若尾文子的花魁光环不容其他叙事内容来喧宾夺主。结果,清吉那副乖张冷僻的面相,成了应剧情需要,招之则来的工具性角色。为了剖析立体,下面需要还原谷崎润一郎在小说里的一些设定。
小说里清吉是刺青大师里代表变革派的后起之秀。区别那些专于画工和用色前辈大师,他是以原画构图和作品散发的色情意涵著称。这一特性其来有自,最直接原因就是清吉的画家出身,且专长于事态画。可以理解,虽然画家和刺青师身份都不高,但是后者明显更容易被当做荒凉街巷里的下贱工匠。尽管保持着画家的自尊和敏感,但客观上,清吉确实纡尊降贵了。
当时经营色情行业的暴力组织被贱称作“忘八者”,为他们刺青的工匠,就更等而下之了。边缘的社会地位,倒也放纵了清吉的个性和艺术追求,也因此让刺青行业多出了一个细分领域——艺伎定制“身份证”。这样一则断了艺伎从良的后路;二则在她们的自我认知中种下淫荡的心锚。
小说中,清吉在创作前,与阿艳有一段暗合精神分析原理的互动。于是,在艺术层面,主体和客体——清吉和阿艳——实现了第一次浸透灵魂的媾和,并在创作过程中一同享受脱胎换骨似的高潮。
媾和之后,作品其实成了个尴尬的存在。毕竟刺青的客体不是可以任意处置的画布,围绕艺术的意义,作者和其载体都难免冲突和纠结。于艺术家而言,最该追求的,是把灵魂注入作品时的升华体验,还是作品完成后给自己带来的荣耀?对活生生的“画布”也类似,是专心让灵魂与艺术水乳交融,还是把艺术作为工具不断去放纵世俗欲求?这些关系如不能理清,作品的失控就是必然!
创作和激发、占有和毁灭,沉迷和觉悟,那个是艺术的本质?
淫荡就是阿艳的本性,不断从身体里溢出来。刺青只是让她的淫荡一目了然。那幅怵人的络新妇,本质就是从她的骨髓里浸透出来的,只是碰巧凝固成清吉设计的图案。那么清吉的作为艺术家的自尊该置于何处?淫荡本天成,妙手偶画之?他如同开了“上帝视角”,总在暗中见证阿艳的恶性。几乎是把生命的意义与不受自己控制的作品捆绑一起。
清吉在创作那幅络新妇时,应该没有想到那是一只会自主织网的妖物。自己投入灵魂的作品,擅自将美色织成可以杀人的罪恶之网,而自己似乎跟那些被捕食的猎物没有区别,这可以说碾压了艺术家的尊严。同时值得争议的是,阿艳织出的网,用的就是她的美色。而美色——织网的原料——是她与生俱来的,那么清吉的价值具体体现在哪里呢?艺术的本质从来都没有定论,所以作品的失控,难免让清吉沦为没有存在意义的行尸走肉。至于他为什么要杀阿艳并随即自裁?背后的原因恐怕有好几层:
第一层是自恋,清吉妄想自己有资格替天行道。目睹了阿艳在肉体堕落后焕发出的邪恶灵魂,他难免把这一系列杀戮归咎于自己的创作意图上。就像弗兰肯斯坦创造了科学怪人之后的悔恨,他毁了作品,然后自杀赎罪。
第二层是自负,艺术家要找回对作品的控制权,不容许作品继续肆无忌惮。可是他当初在创作时也没有太远的发心,纯粹就是因为迷恋阿艳的肌肤,并被触发创作欲。等阿艳通过刺青升华出吃人的邪魅后,他又陷入了被背叛的庸人自扰,于是玉石俱焚。
第三层是自卑,他陷入了对阿艳的痴恋又无法表达,只好沦为偷窥狂。这份沉迷在原著中最显而易见,两人在刺青创作的过程中,都陷入了美与虐的身不由己,可以说是共享了毕生仅此一次的高潮。想再有一次的话,就只能是赔上性命了。
美与恶的相反相成
谷崎润一郎在1965年7月30日作古,而《刺青》是1966年1月15日在日本上映,冥冥中注定这部电影在宣扬“恶魔主义”审美的使命上意义重大。另外,囿于屏幕在传达意象方面的限制,影片在叙述和画面结构上极尽冲突感,尽管淡薄了人物间的羁绊,却充分呈现原作中恶与美的水乳交融。
美与丑固然是反义词,但美与恶并不相斥。只是,女性的阴柔之美本身不足以自保。能够幸存在蛮荒时世中的美之载体,必须擅于把恶玩转鼓掌之间。美,是阿艳外在的天生丽质;恶,则源于她内在蓬勃的生命力,是对美的加持。既然恶是生存的基本条件,丑恶便成了适应这个世界的常态,而美与恶最是相反相成。
显然,阿艳向恶的沉沦,是从骨子里开始的,所有自以为在保护或者利用她的男人,都是她的食物。刺青师清吉的作用近乎沦为艺术的搬运工,如果没有阿艳那盈润的胴体,他断然创作不出如此妖娆摄人的络新妇。所谓的堕落,只是对照阿艳之前所处的社会地位和美貌给人的错觉而言,她身在这极恶非道完全是如鱼得水。
刺青更像是一个裂口,让阿艳鲜活的生命力得以扩张滋长。当我们在定义一只络新妇的存在时,是否要把她那作为凶器的蛛网也包括在内?同理,认识阿艳的美,切不可忽视了她织出的网。那是她澎湃的生命力,是美味的毒药,是叫男人自甘毁灭的凶器。 阿艳无疑是谷崎笔下最具代表性的一类人物。她们的美,不只是压倒一切,还操纵一切,甚至创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