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进夜的世界
走在柏油马路边,本想着一个人好好静静,可是,我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路边挤满了灼人眼球的霓虹灯,那刺眼的光线霸道非常,利箭万般射向路面,烟雾般挤没了人群,被彩色占据的世界,我该何去何从?难道,向往朴素透明的我只能在白昼中存活,黑夜是我永远也闯不进的世界。
如果黑夜真的是我闯不进的世界,那么一定是我将那扇通往黑夜的大门关了,因为,我曾经进去过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是诗意的源泉……
我曾经见过银河间泻下的清泉,浸湿了黑夜,徘徊在黑夜的萤火虫哭了,化作漫天云烟。我曾经见过月宫中冲下的瀑布,气势磅礴,冲走黑夜的死寂。我还见过满天星辰编织的雨帘,飘飘扬扬洒下路面,那清澈的水流填满了沟渠,惊了洞里藏着的虾蟹。路边坐着些许老人,老人抱着些许孩子,老人指着星星,教着孩子辩星星,孩子睡着了,鼾声惊了门口的土狗,狗叫了,孩子哭了……
从小,父母就对我说,要从村子里走出去,外面的世界远比这里精彩。于是,我从村里的羊肠小道跑过,扬起阵阵尘土,终于让我跑上了柏油马路。可是,当我踏上柏油马路时,我又陷入了沉思――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难道真的是因为父母的那句话吗?我想是,但不全是。小时候抬头只能看见蓝天和白云,蓝天蓝得非常彻底,白云也白得非常彻底,可是,除了蓝色和白色,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那时的我也曾忧伤过,忧伤自己的生命只是蓝色与白色的交集,未来就像广阔的天空一样,一望无际,从天的这边到天的那边,只有平淡的蓝和平淡的白。那时的我也曾害怕过,害怕黑夜降临,黑色取代了蓝色,只有那轮小小的月亮泛着微弱的白光。或许,我闭着眼黑夜很快就过去了,明日睁眼时溜进我眼帘的又将是平淡蓝和平淡的白。可是,我依旧很害怕,也很怨恨,为什么黑夜夺走了我一半人生?为什么每当黑夜降临时,我只能闭着眼?做着今天的梦,想着明天的事?于是,我打算出去,离开这个地方,追逐漫天霓虹,跑向洁净的柏油马路,拥抱五彩斑斓的人生。
跑了十几年,我迈入了大学,迈入了城市,看到了柏油马路,在霓虹灯下拍手叫绝。
如今的我依旧站在这平担的柏油路面上,看着漫天的彩光透过稀疏的枝头筛下瓣瓣黄叶,那黄叶像极了飘落的黄色绸缎,就这样,这片绸缎落下了,落得了无声息,落得自在洒脱。或许,黄叶比我聪明,我在树下哀怨,它在树上唱歌,我哀怨着黑夜的死寂,它赞叹着黑夜的柔美,我鲁莽地闯进夜的世界,看到了恐惧,而它却安然地走进夜的世界,静静地成长,静静地飘落。
或许就该是人生应有的样子,像黄叶一样,生得无声无息,落得无声无息,又有谁能说它不曾拥有过曼妙年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