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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将军殁，三月飞雪，云皇为掩自罪，下令厚葬楚南。

颜玉一身孝服，正要去送葬，可季灵芝却带着一道圣旨拦住了她。

“陛下说了，六公主颜玉不孝不义不洁，不可送葬，即日起，剥夺其公主封号，贬为庶人！”

颜玉不可置信，云皇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

自己是外祖父的唯一血脉，怎能不去送葬？

季灵芝见颜玉不动，直接把圣旨扔在她面前：“话我已带到，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口中还嘀咕：“这个时候师兄应该在国师府吧……”

闻言，颜玉眸光一动，待人走后，从后门去了国师府。

陆泽琰是国师，他一定有办法让她跟着送葬。

一炷香后，颜玉气喘吁吁来到国师府的偏门，欲去书房找陆泽琰。

但没想到，竟在经过花园时撞见了往过走来的陆泽琰和季灵芝。

她正要上前，却听季灵芝的声音传了过来：“师兄，如今颜玉血亲死绝，云皇也和她断绝关系，你的生死情劫算是解了，什么时候同她和离？”

颜玉脚步一顿，什么叫她血亲死绝，算是解了他生死情劫？

所以，她当成宝贝的姻缘从一开始竟然就是一场阴谋？

心如刀割般的痛袭来，她受不住的踉跄了两步。

颜玉紧盯着陆泽琰依旧俊朗的面容，怎么都无法相信，接受。

她迈前一步，想要问个答案。

忽然一阵熟悉的馨香传来，颜玉只觉后颈一疼，就没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醒来，人竟然已在城外破庙里，眼前站着是一脸冷漠的阿月！

颜玉想到昏迷前闻到的那阵馨香，分明和那日被季灵芝陷害，被绑城楼时闻到的味道一样！

一些事串连成线，她痛心也不解：“季灵芝给了你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阿月嘲讽一笑：“你真是蠢，都猜到了我的主子是谁，怎么还不知道从我来到你身边开始，就是场阴谋呢？”

闻言，颜玉一颤，她们二人年幼相识，她一直以为阿月背叛是有苦衷。

她从没有想过，这么多年的姐妹情意……竟也都是假的。

婚姻是阴谋，姐妹情意也是阴谋，这世间还有什么是真？

颜玉攥紧衣袖，咽下气血翻涌，声音沙哑：“为何这般对我？”

她只是爱了一个人，为何要经受这些苦楚？

阿月见她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被厌恶掩盖：“你在国师府不是听到了，早在十多年前岭南先生就占卜到，你同国师有生死情劫。”

“国师同我主子青梅竹马，情同意合，却迫于劫数要娶你这么个货色。而你一个棋子竟妄想他真的会爱上你，可笑至极！”

“够了——”阿月的话字字如刀，每一刀都没入颜玉心底最柔软之处。

她疼得站不稳，也再听不下去。

孰料，阿月却说：“没够！你不想知道今天我为何要把你带到这儿来吗？”

颜玉一怔，目光渐渐落到她手中的剑上：“你想杀我？”

阿月没回，只是一步步走上前。

在颜玉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抓住她的手迫她握住利剑，而后飞快刺进自己的胸膛。

剑入皮肉，鲜血四溅。

温热的血洒在手上，烫的颜玉身子发僵。

她怀抱着阿月茫然的跌坐在地，眼前只剩怀中人唇间随着说话蔓延开来的血。

“为什么？”颜玉声音发颤。

阿月满眼复杂：“我死了……我主子一定会给我报仇，等她抓住你，定会将你……五马分尸！”

话落，阿月原本紧握着颜玉和剑柄的手慢慢无力垂落，整个人也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一个磨烂丝线的老旧平安符，从她怀中滚了出来……

第九章 生生世世

颜玉颤抖着手，捡起那枚平安符。

这分明是早些年她亲手给阿月绣的，可她既那般恨自己，为何还会一直留着？

颜玉攥着平安符的手不断在发颤，心里疑惑不断加深。

彷徨间，却瞧见庙外拴着的马车。

她像是想要验证什么一般，快步走去，一把拉开了车帘。

车里干净的换洗衣物，逃命的银子以及祖父给自己的那份地图整齐摆放着。

瞧着这些，颜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直压抑着的眼眶泛红，她忍不住喃问：“阿月，你真的是恨我吗？”

可这个问题，再没有人能回答。

死寂般的静蔓延着，唯有乌鸦掠过带起的寒风。

颜玉抬头望着落在庙顶的黑鸦，隐忍着泪，翻身上马。

而后朝夜色中奔去，从未回头。

夜风呼啸，只飘来她一句轻语：“我不怪你，也不念你了。”

……

三个时辰后，颜玉按照地图上的密道成功和赶来的楚家军汇合。

而她身上的一袭素白孝衣，更是让三十万将士悲痛不已。

主帐内，巫医为颜玉诊过脉，神情凝重：“小姐蛊毒虽解，但中毒时间过长，又心脉受损，往后需得小心将养，不可颠簸，不可疲劳，不可大喜大怒，或能多活几年。”

可多活几年又有何用？

外祖父已死，父皇同她断绝了关系，这天地之间，她也再无任何亲人了！

她收回手，声音沙哑却坚定：“不必养，外祖父的仇，我必须报。”

“楚老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巫医叹息一声，从药箱中掏出一个白玉盒子，“既如此，便请小姐服用着南疆蛊宝吧。”

“这是何物？”颜玉从未听过。

巫医垂眸：“此物可起死回生，服用后不但可解蛊毒，还能为小姐带来一线生机。”

颜玉盯着盒子里晶莹剔透的蛊宝，声音发颤：“既有这等神物，为何不给外祖父服用？他的毒分明比我更严重……”

“小姐不知，此蛊宝还有个名字——”

巫医忽然停顿，一字一句：“它又叫绝情蛊，服用此蛊必先剖心，自此之后，断情绝爱。”

他话音一落，颜玉手里的羊皮卷“哐”的一声砸在地上。

颜玉这才明白，外祖父不用，是怕断绝他们祖孙之间的感情，是以哪怕明知会死，也心甘奔赴！

脑海中，老人的音容犹在，仿佛在对着她笑。

颜玉再忍不住，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

王帐内寂静，只有压抑的哭噎声。

许久，直到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巫医才再度开口：“小姐可决定好了？”

颜玉将地上的羊皮卷捡起，妥帖放下，然后从腰间抽出外祖父赠的匕首，递了过去。

“剖吧。”

雪不知何时落下，纷扬无声。

帐外，将士们跪了一地，敬他们的新主。

帐内，颜玉清醒剜心，整整六个时辰。

青丝寸寸成雪，碎了儿女情长……

皇城内。

陆泽琰不知为何又走进了将军府，脑海中又浮现起那日听到的悲鸣，心中的不安怎么都压不下去。

听到身后响动，陆泽琰回头看着跪身在地的下属：“还没找到夫人？”

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急切。

“属下寻遍皇城各地，至今未发现夫人踪影。”

闻言，陆泽琰眼里划过失望。

这时，天空的雪忽然猛烈飞扬起来，像是在哀悼什么。

陆泽琰抬头看着，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接。

雪落掌心，一阵冷凉。

倏然间，他心口一疼，像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

刚想抬手去捂，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这时，一声长喊，守城士兵飞奔而来：“报——！楚家三十万叛军抵达城门！即将攻城！”

闻言，陆泽琰心一震，顾不得其他，快步朝城门而去。

片刻后，他飞身跃上城门。

只见城外楚家三十万大军皆穿孝衣，白茫茫一片，与雪融为一色。

而为首那人，正是他找了许久的颜玉。

她竟已满头白发！

见这一幕，陆泽琰心头一窒。

似有所感，颜玉抬头望见陆泽琰，眉眼间不见过往深爱，只余恨意。

白雪蔓延，风声呼啸。

一片白芒之间，楚家旌旗迎风而立，飒飒作响。

颜玉站在大军前，与他四目相对：“陆泽琰，你想要渡越生死，我偏要掀起这红尘万丈，我要生生世世缠着你，要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第十章 一念

陆泽琰从来稳重端方。

生平第一次失态。

她的话好像化作了一根根细丝，缠得他密不透风，心如刀割。

他压下心慌，凝眸望着颜玉的方向，劝道：“一旦攻城，楚家军背信叛乱的骂名就再也洗不掉了！”

隔空遥望。

颜玉却冷笑一声，楚家军就是太重情重信，才会被皇城那群道貌岸然之徒欺压至此！

凝着陆泽琰的眼，她抽剑高举：“众将士听令！”

“是！”

“即刻攻城，斩杀贼子！为将军报仇！”

颜玉话落，众将士皆奋力嘶喊：“为将军报仇！”

悲恸的喊声震耳欲聋，响遍整个皇城！

收城的侍卫吓得两股颤颤，都握不稳长枪。

长年待在皇城，从未经历真正厮杀的皇城军怎么可能是楚家军的对手。

楚家军，但凡活下来的人，哪个不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