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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楚寒江逆流而行。

踏雪登山，迎着暴风雪一步一个脚印的爬上了清风山。

等他站在观中时，早已面色冻的发白，他倚靠在门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厥。

可我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眸光刹那间如烟花绽放。

他顶着大雪，掏出楚家的传家玉佩，上前系在我的腰间。

然后同我跪在祖师爷面前，郑重承诺。

“祖师爷见证，弟子楚寒江九死一生踏雪前来，只为求娶陆云泠为妻！”

“今后不论贫穷富贵，平民高官，我都不会让她受委屈。”

“今日若九宫观难逃此劫，我们此生也算共了白头！”

“如违此誓，我楚寒江定此生痛失所爱，不得善终！”

或许是见楚寒江情深笃行，苍天怜悯。

三日后，竟真的天地开晴，积雪渐融。

我们成婚那日，十里红妆，来的人络绎不绝，就连圣上都送来了一份贺礼。

往事如浓烟汇聚成网，将我束缚其中。

窒息、痛苦，让我难以喘息。

眼前我眼中的楚寒江，神色变换，转而变为冷漠。

“那又如何？段淸，我们夫妻的事，你没资格插手！”

我彻底愣在原地。

原来楚寒江没忘。

他只是……不在乎了。

暖风徐徐，我只觉寒冰入骨，连衣袖被揪的变形也未曾发觉。

段淸皱眉，声音薄怒：“楚寒江，别忘了你们楚家能有如今这权势富贵，都是因为师弟……”

“可笑至极！”

楚寒江怒目而视，胸口起伏。

“我楚寒江如今的高官俸禄，都是靠自己在战场上用命搏来的，而不是这竹签，和你们口中的天命！”

此话如一记棒槌，砸向我。

我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带颤的嗓音又气又惊：“你……你既然不信，又何必前来？！”

“楚寒江！在这玄明殿内，请你谨言慎行，不要对祖师爷不敬！”

语毕，殿内静寂无声。

四目相对。

楚寒江和我对面而立，寸步不让。

这时，大殿门口竟然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表哥，姑妈让你陪我去医馆开安胎药。”

第7章

我抬眸，对上了许芷言笑晏晏的目光。

许芷似是浑然未觉众人难看的神色，她径直走向楚寒江。

“表哥，我们走吧，这香我闻着不舒服。”

“也怕对腹中的孩子不好。”她挽上楚寒江的手臂，拉着他离开。

楚寒江没拒绝。

他抬眼扫了我一眼，眸光冷漠。

两人亲密的举止如利箭直射我的心口。

我站在熟悉的九宫观，亲眼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喉间涌出腥甜，又被我生生压下。

我忍不住才开始想，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许芷暗度陈仓的?

他说等许芷生下孩子就和她断绝关系的话，又有几分真？

段淸站在一旁，长长一叹：“师弟，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值得……”

“师兄……”我苍白一笑，轻声打断。

“没什么值不值得，庄周梦蝶，即是恩赐，也是劫。”

情深如海的是他。

移情别恋的也是他。

话落，我转身离开。

我步伐略微踉跄，背影虽挺立，却好像三魂去了七魄。

我静坐禅房中，脑中的思绪纷杂。

我想了很多。

我和楚寒江的结局。

他和许芷的关系。

以及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毕竟，大人之间的恩怨与孩子无关……

我虽对许芷不喜，但对那个孩子还是是有几分不忍心。

我沐浴更衣后，重新坐在案台前。

玉板、干支牌整齐的摆上。

我要重新卜算楚寒江孩子的命运。

随着玉板撞击干支牌，响声在屋内回荡。

我胸口越发沉闷，呼吸急促。

“叮。”

玉板掉落在地。

我掀起眼皮看去，瞬间僵住。

卦象依旧——注定夭折！

我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又颓然的跌在地上。

我身上的衣裙被冷汗浸透，几缕青丝凌乱的搭在脸上。

喉咙似有翻涌，我一口鲜血喷溅在地板，眼前发黑，顺势倒下。

晕厥了过去！

……

我是被生生痛醒来的。

胸口间的啃咬，让我差点痛呼出声。

“你醒了。”

段淸端着药进门，看到我挣扎着起身，连忙上前扶我。

他把枕头垫在我身后，见我躺好，目光带着一丝不悦。

“你体内有同心蛊，为何还要算卦？”

我看着自己的手指，垂眼不语。

见我如此，段淸只能先妥协。

他端起冒着热气的药，汤勺搅动了几下，然后喂给我。

“同心蛊无药可解，这药只能暂时压制……”

“在我找到解蛊方法之前，你不可再卜卦。”

段淸动作轻柔，句句关怀。

我心中暖暖的，很是感激：“师兄，谢谢你。”

段淸喂药的手一顿，等我将最后一勺喝完，他端着碗离开。

只留下一句。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段淸前脚离开，没想到楚寒江后脚就找上门来了。

“云泠……”楚寒江大步上前，面露担忧。

“你身体怎么了，可有找大夫？”

我看着这个昨日对她冷言冷语的男人，心中始终拧着一股绳，怎么也解不开。

“你怎么来了？”

察觉到我的冷淡，楚寒江心底一紧，随后他面色如常的抱住我：“你还在生我气？”

我闭眼并不答话，任由他在耳边低声诉说自己的无奈、压力、痛苦……

又讲到了我们之前的种种……

“云泠，你一定可以让那个孩子活下来的，对吗。”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我刹那间睁开双眼。

逆天而行者，必遭天罚！

我眸光落在他冷峻的脸上，仔仔细细的将他重新看了一遍。

可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我背脊发凉，推开他：“寒江，你要知道命数既定……”她无力更改。

谁曾想楚寒江直接冷下脸，目光黑沉，气压极低。

“那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命数？云泠，我只要她腹中的孩子，活，懂吗？”

“而且答应过你的事，我都记得，届时我们就像从前那样……”

我眼底泛起苦涩，我好想对楚寒江说。

破碎的瓷器，哪怕复原也有裂痕。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他不能既要，又要。

“云泠，你相信我，你才是我心爱之人……”

楚寒江紧紧握住我的手，态度诚恳，情真意切。

我难言的闭上眼睛，脑中想起了年少肆意的他第一次舍下身段求自己嫁给他。

少年的五官与面前的男人逐渐重合。

明明他就是眼前的人。

“寒江……”

我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轻轻抓住他的手。

“你可知，逆天改命会让我也没命的……”

“不可能。”

楚寒江不假思索的开口：“你师傅不是曾给你算过，你会活到百岁吗。”

我哑然失声，眸光暗淡：“人生无常，岂会尽如人意。”

“再者，这世间事没有绝对。”

楚寒江抽回手，有些烦躁：“可卜卦算命，你师傅从未出过差错！”

“你就不怕世事难料，我……”活不到百年？

他扬声打断她未尽的话：“云泠……”

“我知你向来心善，我们楚家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了你福泽深厚，不是吗？”

“云泠，别再使性子了，好不好？”

“以后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我去上朝，你带着孩子在家等我回来……”

察觉到我松懈的神色，楚寒江温柔的抱住我，语气柔和。

可那一字一句却直直捅进我耳朵，刺的我tຊ喉间再次涌上腥甜。

我不得不承认。

楚寒江，是真的不爱我了……

第8章

当晚，我彻夜未眠。

我在观中的藏书院待了一整晚，翻遍典籍。

除了以命换命，确实别无他法。

我想起师兄，或许有其他法子。

却在第二日得知段师兄已经下山，要一个月后才回来。

我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玄明殿，想起了从前我每每困惑都是祖师爷为自己指点迷津。

我虔诚的跪下，语气恭敬：“求祖师爷，指点迷津。”

竹筒摇晃的声音停下，我拿起竹签推演。

得到结果的那一刻，我的手瞬间僵住。

清晰明了的结果：不救。

我攥紧竹签，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情绪。

当天午后，我站在再次来求自己的楚寒江面前。

“抱歉，这个孩子我救不了……”

我眉眼憔悴，眸中闪过一丝歉意，语气平静。

“藏书院的书已经被我找遍了，别无他法。”

楚寒江脸色骤然一变，眉间似是落上了一层霜雪。

“陆云泠，我竟不知你能如此冷漠绝情，连一个无辜幼儿都见死不救！”

我呼吸一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在他眼中竟如此不堪？

我颤声发问：“你是要我，以已之命换他而生，对吗？”

“对。”楚寒江顺口作答。

我的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下意识的退后两步。

我泛红的眸光落在楚寒江眼中，将他猛然烫醒。

“不，不是这样的云泠……”

“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