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有一次几个导师和学生约在一起聚会，他居然尾随林婧到了家，借着酒劲，想要过来搂林婧。林婧拼命挣扎，但他毕竟是一个成年男性，林婧也确实挣脱不开。
　　这时候季禾阳正好在林婧楼下等林婧，见了林婧被欺负了，立马冲了上来。他们当时刚在一起，最多也就是牵个手，这个禽兽居然想凑上去亲林婧。季禾阳火了，一只手抓着马立伟的衣领子，下一秒拳头就落在了他脸tຊ上，季禾阳手劲可不小，把马立伟打得嗷嗷直叫。
　　当然，季禾阳也不蠢，球场上也有下黑手的事情，除了第一拳在脸上，他打的其他地方都是会疼但不会出事的事情，就算是验伤，也验不出来什么。
　　林婧也没拦着，等季禾阳打完了，才走到这个禽兽身边说道：“你以前对我说那些话我都录下来了，你最好别出去乱说。”
　　两个人算是一起把马立伟收拾了一道，马立伟自己吃了哑巴亏，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去报警，当时他正在评教授，也不想多一事，后来见到林婧就绕着走。
　　人们都说大学是象牙塔，林婧觉得还是得看跟谁比较，高校里的弯弯绕绕比人们想象中的多得多。读再多书，做再多研究，也遮不住禽兽的里子，学历和人品从来就不是完全挂钩的。
　　后来林婧一直在H大任职，跟马立伟的人脉也没多大的重合，好几年没见过他，现在看他倒还是那么讨厌。林婧知道，当时他吃了那么大一个哑巴亏，心里肯定是恨不得将林婧生吞活剥了。
　　林婧在他眼睛里看出了得意，林婧冷眼看着马立伟得意的样子，林婧知道他在得意什么，无非是觉得林婧来参加这个饭局是想要用他们在场人的资源，是有求于他，林婧看着他那副恶心的嘴脸，扯出了一个笑容，不算冷笑，但绝对是憋着火气的。
　　“林老师，你们可算是迟到啊，不自罚两杯？”
　　马立伟笑着调侃林婧，林婧完全不想理他，更没有站起身来，只是冷声回复：“我不会喝酒。”
　　这是她进房间以来说的第一句话，而且是一句很不给面子的一句话，语气更算不上好，惹得大家都有些尴尬。
　　陆知州不想林婧给这些教授留下坏印象，于是拿起酒杯起身，对马立伟陪笑道：“她不太会喝酒，还是我喝吧。”
　　林婧知道陆知州这种家里有人、自己有才的天龙人哪里需要和马立伟虚与委蛇，不过是为了自己才屈尊参与这种无聊的酒局罢了。
　　但林婧可没觉得有多感动，她搞懂了陆知州的意思，什么吴瑛教授，都是幌子。他不过是想给林婧介绍一些大牛，本质上就是把他的资源拿出来，让林婧来用，他想让林婧升职，最好直升到A大去当教授，就像他家里的其他人一样。
　　林婧越想越觉得愤怒，陆知州骗了她，他用林婧最讨厌的方式给予了她无穷尽的资源。
　　“林老师为人清高，跟我们这样的人处不到一起啊。”
　　这句话多少有些针对的意思了，就连院长的目光也聚集到了马立伟身上，不太明白一个名校教授为什么要刁难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老师。
　　林婧心里憋了火，立马冷笑着对马立伟道：“你打没挨够？”
　　林婧这句话让马立伟变了脸色，他没想到林婧有求于他还敢这样说话，那颗被补上的牙齿隐隐作痛，被打的场面仿佛在昨天，脸一下就红了。他看着周围人探究的眼神，觉得尴尬极了，扭头看着林婧一脸讥讽的样子，他更是气极了。
　　“你在胡说什么！”
　　林婧懒得跟他废话，马立伟虚伪的脸让她恶心得想吐，她想站起来给他两个大嘴巴子，甚至恨不得季禾阳能够出现在这里，将他再暴揍一顿，即使她现在仍然恨着季禾阳。
　　“怎么，敢做不敢认？”林婧高声说道。
　　林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么多教授学者面前和马立伟互怼，这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她更是落不到一处好，在场的人他们都是马立伟的同事，是马立伟的人脉，他们会不知道马立伟做的那些腌臜事吗？当然知道，但他们不会说出来，因为他们是一个圈子里的，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但林婧已经有些怒火攻心，所以急不择言了。
　　当这些事情被林婧如此大胆地说出来的时候，大家的脸色都变了，副院长脸色也很不好，立马拿出权威，想要平息这场争吵：“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别在这种场合闹得大家都尴尬，私事就私下解决吧。”
　　林婧笑了，都是一样虚伪的人。如果要让林婧去A大工作，还不如杀了她，虽然她也没那个资格。
　　就在林婧即将爆发的时候，包厢的门打开了，吴瑛教授站在门口，林婧一见到吴瑛教授，气就消了一大半了，她立马站了起来，小声说道：“吴老师。”
　　吴瑛教授对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怎么了？”吴瑛教授轻声问道。
　　她声音不高，也不大，但毕竟地位在那里，她一出现，整个包厢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全部消失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您怎么现在才来？”
　　副院长起身向吴瑛教授的方向走了过来，林婧突然想到这位副院长好像也是吴瑛教授的学生。吴瑛教授优雅一笑：“堵车了，来迟了，抱歉啊。”
　　林婧看着她满头的银丝，有些心酸，突然意识到，吴瑛教授今年已经年近七十了。
　　“你这姑娘，毕业那么多年硬是没来见见我。”吴瑛教授走到林婧面前，拉过林婧的手，不是责备的语气，更像是家长对孩子亲切地抱怨。
　　林婧低头沉默了，她不敢说话，吴瑛教授在她心里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她亦师亦友，有时甚至也会扮演家长的角色。
　　当然，吴瑛教授的视线不可能只集中在林婧身上，她拉着林婧说完话，就对在场的其他人说道：“大家都坐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气氛终于变得稍微正常了一点，马立伟也不会自讨没趣，这事也就算过去了，林婧也没空去管马立伟了，她手心出汗，因为吴瑛教授就坐在她的旁边。
　　饭桌上的话题也正常了，无非就是职位升迁，课题研究，又聊到了自己子女的教育。吴瑛教授很少说话，只会微笑地看着大家聊天，必要的时候点点头，但在大家暂时安静的时候，吴瑛教授却突然出声道：“小陆，你在H大的工作怎么样？”
　　“还不错，H大的学术氛围很浓，领导也很关注学科的发展。”陆知州回答得很得体，但就连林婧都在心里翻白眼，就更别说在座的其他人了。
　　“小林呢？今年有什么安排吗？”
　　全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婧一个人身上，他们的视线很炙热，林婧却觉得浑身冰冷，她感觉到一种强烈的逃离的欲望，她看懂了陆知州和吴瑛教授的配合，其他人也看懂了。
　　林婧觉得可笑，她算什么呢？能够让吴瑛教授退休之后，还出来卖面子，就为了让这些人记住她，还能够让陆知州这种高级人才屈尊给她做梯子。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胃感到焦灼，恶心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想呕吐，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她的意识再次回笼时，就看到一群人一脸惊讶的表情，她还记得没吐在吴瑛教授那边，而是吐在了陆知州那边，而且也没把呕吐物弄在陆知州的那身看着就很贵的外套上。
　　身边的服务员立马拿来了拖把，想要清理林婧的呕吐物，她没吐多少，甚至都是水，这是心理反应，而并非某种生理疾病的诱发。
　　林婧感到全身冰冷，好丢脸，这是她的第一反应，离开，这是第二反应。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林婧撑着桌子起身，拿起了挂在门口处的大衣，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包间，那双她在临走时换上的高跟鞋再次化身刑具，让林婧的脚饱受折磨。
　　大楼外面的冷风吹在林婧脸上，她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太没有礼貌了，太狼狈了。林婧觉得无比羞耻，她破坏了这场聚会，即使这是一场她讨厌的聚会。
　　“林婧！”
　　陆知州在后面叫林婧的声音，让林婧越走越快，但她穿着高跟鞋，根本走不快。最后被陆知州一把拉住手腕，林婧下意识地甩开，却因为反作用力差点让自己摔倒了，幸好陆知州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林婧的胳膊，才不至于摔倒。
　　“你没事吧。”
　　“没事。”
　　林婧下意识要推开陆知州。但陆知州紧紧抓住了林婧的手腕，以防她又想走，当然也是怕林婧摔倒。林婧挣脱不开，遂放弃了。
　　林婧其实已经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这场饭局可能的确和陆知州没多大关系，恐怕更多的是吴瑛教授的好意。
　　陆知州见林婧停下了，立马解释道：“这不是我安排的。”
　　“我知道了。”
　　林婧不再挣扎，她知道所有人做这种事情，都是出于好意，他们都希望林婧能够有更好的发展，但却唯独不问问林婧是怎么想的。
　　“还有其他事吗？”林婧语气有所缓和，因为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和陆知州发脾气。
　　“但我确实是想让你去A大任职。”
　　见林婧语气有所缓和，tຊ陆知州鼓起勇气，对林婧说道，他只是想提起这个话题，至少让林婧有这样的一个想法。
　　林婧扭头看向陆知州，笑得讽刺：“怎么去？”
　　陆知州立马说道：“你可以和那些教授多交流交流，我也可以带你进去我刚申请的项目，我是主理人……”
　　他这些话说得如此迅速，都是不加思考地说出来的，让林婧怀疑他已经盘算这件事情很久了，这种认知让林婧更加愤怒，他有什么资格来安排林婧的人生？
　　林婧压住怒气：“你想让我走后门？”
　　陆知州被林婧这句话问到了，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但他不会直接说出来，这是不符合他的道德底线的，但事实又的确如此。
　　“不是，你能力很强，所以……”
　　“陆知州，别骗自己了，我能力强？我除了在博士期间发了几篇论文，我还有什么能力，把我划到你的圈子里，我配吗？”
　　面对林婧过于直白的话，陆知州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当然知道林婧的科研能力根本不值一提，但走后门这句话说得太直白了，也太难听了。
　　陆知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他太年轻了，还没有能力去从容地说出自己在操作这种功利的、不公平的行为，他良好的道德品质也需要他不去参与这种近乎下流的运作，但于此同时，他认为，林婧需要这一切。
　　“也许你当初你不应该去马德里。”
　　陆知州再次开口，否定了林婧那段所有人都觉得可笑的留学经历，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
　　这是第一次，陆知州当着林婧的面，如此直白地告诉她：你不够优秀。
　　是的，林婧不够优秀，她不是陆知州那样的天才，她也永远不会成为陆知州那样的天才，她更不屑于成为他那样的天才。
　　马德里的两年，既是逃离，又是叛逆，那是林婧自己选择的放逐之旅，她疲惫于不断内卷比较的人生，本科三年，为了保研名额而进行的厮杀几乎耗尽了林婧的精神，向上爬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如果你是H大的学生，那么保研则必须上A大这样的学校，如果你在A大，那么就保持，就出国，去全球排名跟高的学校，这个世界太大了，只要你想，你永远可以网上爬，那条通往胜利的绳索似乎是没有尽头的。
　　我们怎样定义成功？像陆知州那样完美的学历，受人敬仰？像季禾阳那样成为巨星，享有无尽的财富和喜爱？不是的，成功是完美学历背后的汗水或者即使失败也无畏的坦然，是为了梦想追逐的过程，而非名利尽收的喜悦。
　　但就如同知识一样，成功的定义权也被抢夺了，似乎我们活在一个必须充满价值和意义的世界里的一样，而争夺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就是价值和意义。
　　林婧知道，那段在他们看来并不光彩的留学经历是她的劣势，是她履历里近乎污点的存在。但对于林婧来说，那不是，即使那段旅程没有让她得到真正逃离，那依旧是一段值得回忆的时光，并非做所有的事情都要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