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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庭聿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
病房只留了一盏地灯，昏黄的光线铺满一隅地方，女孩在床上睡得很安稳。
走到门口，保镖正要出声，霍庭聿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保镖便闭嘴，颔首。
霍庭聿走进去，顺带把门关上。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全是冷气。
暖气袭来，男人没有立即走过去，而是站在门口等身上冷气被驱走，身体渐渐回暖才轻声走过去。
他在病床旁边坐下，两手搭在膝盖上，上半身前倾，敛眼静静地看着她。
女孩侧身睡着了，睡脸正好面对他，浅浅的呼吸匀匀呼出，连带上面的眼睫和脸颊上的绒毛都轻轻颤了颤。
霍庭聿伸手，穿过被子覆上她的手，轻轻揉了揉。
住院这些天，她瘦了些。
她原本就瘦，这会儿的手腕细了圈，掌心圈起来，他有种只要轻轻一捏，她就会彻底碎掉的感觉。
他没敢太用力，大拇指的指腹只敢轻轻地摩挲着。
霍庭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刚从霍政远那里回来，他身上那股戾气在走近看到她脸的那一刻，好像全部消失殆尽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或许就不会受这个罪……
霍庭聿抬手，把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捋到耳后。
捋完，他触摸的手指不舍得离开，默默停留在她鬓角。
他轻轻捏了她小耳垂，眼里满是愧疚：“对不起……”
这一声轻极了，但林今意还是被他弄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发现床边坐了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意识到她醒了，霍庭聿迅速缩回手，心跳毫无预兆地开始加快。
跟做贼似的。
视线逐渐清明，林今意看清是他，震惊：“姐夫……”
她坐起来。
“好好睡觉，坐起来干什么？”
“我被你弄醒了。”
“……”某人解释的话有点虚，“我没弄你。”
“是吗？难道是我做梦了？”
“梦到什么？”
“梦到我好像被狗咬了一口……”
“……”
“但不疼，就是有点痒。”
狗竟是他自己。
霍庭聿扯了下嘴角。
林今意坐着看他：“姐夫，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过来看你吗？
但这句话，显然不适合他目前的身份对她说。
霍庭聿嗯了声，说：“给你注射药物的人叫陈临，现在已经被抓，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林今意松了口气。
“还有……”
“嗯？”
“抱歉。”
林今意微愣：“为什么道歉？”
“陈临是我大哥派来的。”
女孩双眼大睁，缓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口：“为什么？”
霍庭聿目视她圆润的眼睛，在斟酌该不该告诉她。
“霍家关系错综复杂，我一直是他们眼中钉。”男人顿了几秒，“你最近跟我走的近，就被牵连了。”
确实是他疏忽大意了。
他那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教训张思玲，霍政远在现场，他很了解他，一眼就看出他对林今意的感情不一般。
江上锦心思敏锐，也深知他们霍家关系表面风平浪静，背地里全是明争暗斗，猜测到他那晚的“冲动”会给林今意带来麻烦，所以当晚她就提议，让他最近这段时间不要跟林今意见面。
只是他控制不住，也没想到霍政远动手这么快。
林今意明白过来。
她突然想起陆远的话——霍庭聿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确实。
在霍家那前后都是豺狼虎豹的斗争里，他如果简单，不可能坐的上霍氏集团掌权人的位置。
虽然陆远没有具体解释霍庭聿怎么个不简单法，但她能听出来。
陆远所说的“不简单”，不仅仅是指霍庭聿的雷霆手段，行事风格，还有他背后的权势和身份。
林今意注视他眼睛。
室内昏暗，这么近距离看着，她发现霍庭聿长得很好看。
他面相偏硬朗英气，棱角分明，剑眉下那双眼幽深漆黑，鼻梁很挺，衬得那双薄唇冷漠无情。
印象中，他是个偏冷的人。
然而在她面前，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冷漠的一面。
“姐夫……”
“以后改个称呼。”
“嗯？”
“私下叫我名字。”
“为什么？”
“显老，辈分大。”
“……”
林今意无语：“直呼你名字听起来很不尊重你。”
“我又没比你大多少，尊重什么？”
女孩弱弱地提醒：“大、大六岁不算大吗……”
男人身体后靠，眉头一挑。
“古人云，大三岁一个代沟，大六岁……那可是两个代沟。”
“还叫不叫我名字了？”
“还是算了。”
“怎么？”男人冷嗤。
“嗯？”
“叫陆远就哥哥，叫我，连名字都不愿意？”
“…………”
她都快被他搞懵了。
陆远是她小时候认识的伙伴，他是她姐夫，怎么能一样……
霍庭聿双手环胸，睨她：“叫霍庭聿，还是庭聿哥哥，你选一个。”
“……可以都不选吗？”
“除了姐夫，你还想叫什么？”
林今意突然咧嘴，有种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想笑的感觉。
她突然凑过脸来：“还可以叫……”
“？”
“庭聿叔叔啊！”
“……”
霍庭聿咬牙，气着气着就笑了。
“林今意。”男人声音里溢着不易察觉的宠溺，“你气我，可真是有一套。”
话音刚落，林今意突然喊——
“霍庭聿。”
男人话尾突然掐断。
那双深邃的瞳仁微微扩大，他缓缓坐直身，直视她眼睛。
自从以她“姐夫”出现在她生活里，他很少听过她叫他的名字。
如今一听，这声“霍庭聿”像是什么东西在这寂静空间里回荡，最后震得他整个心尖都麻了。
男人眸色渐深，喉结滚了滚，好半晌喑哑的声音才出来。
“什么？”
女孩突然倾身凑过来，那双圆润的眼睛仅仅地看着他。
她问的很认真：“你是好人吗？”
男人顿住，一时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以为他没听清，林今意神色认真，又重复了一遍。
“霍庭聿，你是好人吗？”
面对这张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小脸，男人忽然勾唇，抬手。
林今意垂眼，看向他伸过来的手。
那只手就这么掐上她脸颊。
有点用力了。
林今意疼得捧脸，拧着小脸看他。
他凑过脸来。
因为距离过近，灼热的呼吸全喷在她脸上。
林今意心头一颤，微微后退了一步。
男人勾唇，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也跟着微微弯起，好听的嗓音就这么落了下来——
“林今意，我可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