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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行行遒劲有力的字体，接班的卫生员叹了口气：“郭大夫，你的膏药和针灸术，我家做了几十年中医的爷爷都自愧不如，你离开卫生所真是太可惜了。”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郭言江。”

郭言江回头，就见程悠悠走了进来。

刚才的话，她听到了，却没在意。

只是催促郭言江：“浩辉最近胃病犯了，什么都吃不下，你跟我回去看看。”

原来是为了常浩辉，难怪程悠悠主动来找人。

郭言江已经见怪不怪。

他把手里的册子推给接班的卫生员，耐心叮嘱：“你先自己看看，有什么不懂的，你再问我。”

说完，他背起药箱，路过程悠悠。

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走吧。”

一进家门。

郭言江发现屋子完全变了样。

之前空荡荡的屋子，现在塞得满满当当。

除了常浩辉买的电视机，又多了钻石牌电风扇，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台昂贵的雪花牌冰箱。

看着床边的毛绒地毯，郭言江下意识捏紧了药箱背带。

常浩辉见他回来，作势就要下床，被程悠悠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

“你坐着别动，当心身体。”

紧张的模样，就好像常浩辉是个瓷娃娃。

郭言江面容平静，从药箱里拿出脉枕，垫在了常浩辉手腕下面。

后者捂着心口，表情痛苦，像是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程悠悠见状，立刻拿出了一旁倒好的温水，直接喂到了苏明玉唇边。

常浩辉喝了水，神情松懈下来。

“好多了，谢谢悠悠。”

说完，他又捂着自己的胃部，笑着朝郭言江解释：“言江，你千万别介意，我一直有胃病，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胃里总是泛恶心，什么都吃不下。”

郭言江认真把脉，没有多余的反应。

只淡淡说：“你胃不好，平时注意饮食，按时吃饭，可以多吃点新鲜水果，正好有冰箱方便储存。”

程悠悠闻言，直接说：“那你陪着浩辉，我去买。”

话音未落，她就转身出了门。

程悠悠一走，常浩辉就立马换了一副样子，搓着手腕处郭言江刚碰过的地方，斜睨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郭言江，程悠悠对我这么好，你真的不在乎？”

第6章

常浩辉挑衅，郭言江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平静开口：“我在不在乎，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便收起药箱离开了。

活了两辈子，他其实很疑惑，明明是亲兄弟，为什么常浩辉从见到他的那天起，就对他有敌意？

有时候，常浩辉眼里还有他看不懂的嫉妒。

可常浩辉才是那个千娇万宠的大少爷，自己有什么值得常浩辉嫉妒？

犯得着在他身上用这些女人才用的手段吗？

想不通，郭言江也懒得去想。

……

转眼，就到了离开的前一天。

郭言江想着，自己去了首都，恐怕就很难再回来了，于是就又去了镇上，给姥姥买了很多纸钱。

没想到，却在供销社遇到了程悠悠和常浩辉。

常浩辉和程悠悠一起站在橱窗外，面前是一排排奶油蛋糕。

程悠悠指着最贵的那种蛋糕对常浩辉说：“你想吃，那就买。”

卖货员喜笑颜开：“同志，您对老公可真好。”

她始终站在常浩辉身边，温柔的看着他。

听到这话，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反驳。

郭言江就站在他们身后，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没上前，沉默转身，只当没见过他们。

回到卫生所。

郭言江正好遇上来看病的政委媳妇。

对方是个热心的嫂子，叹着气，满眼怜悯：“郭大夫，你和程营长的离婚报告批下来了，我家政委让你们有空去拿离婚证。”

郭言江笑着点头。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当即决定，下班后就去叫上程悠悠，一起去领离婚证。

下午五点。

郭言江回到家，推门进屋，刚喊了一声：“程悠悠……”

却见程悠悠和常浩辉紧挨着坐在桌前，她正笑着给常浩辉递上一块蛋糕。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程悠悠收回手，有些僵硬地起身招呼他：“你回来得正好，桌上的蛋糕……是我跟浩辉特意给你带的。”

看着那拆封的蛋糕，郭言江心里竟觉得有些讽刺。

他面上不显，只说了一句：“我奶油过敏，吃不了，政委叫我们去一趟。”

听到这话，程悠悠便起身跟着走。

一直没作声的常浩辉，却突然捂着胃喊痛：“哎呦，悠悠，我胃里忽然一抽一抽疼……”

程悠悠关心则乱，扶着常浩辉就往卫生所跑。

关心则乱，她都忘记了郭言江是大夫。

只匆匆对郭言江说了一句：“你先去找政委，我晚点到。”

郭言江什么都没说。

独自去找了政委，领走了自己那份离婚证。

看着那薄薄的一张纸，郭言江长舒了一口气。

从今往后，他就彻底走上了和上辈子不同的路。

也彻底，和程悠悠分开。

他将会有全新的人生。

回卫生所宿舍的路上，郭言江遇到了程悠悠。

程悠悠皱着眉头，行色匆匆，直奔他而来。

“我临时接到命令，要去执行任务，这几天你就搬回家去住吧。”

“首都那边来了电话，你妈这两天就到，你回去好好照顾浩辉，也能趁这次机会，缓和一下母子关系。”

程悠悠一直以为，常家父母不喜欢郭言江，是郭言江性格不好，不讨喜。

谁能想到，会有父母天生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此刻，郭言江也无意解释。

只点了点头，随口敷衍：“你忙你的去吧。”

郭言江的温顺，叫程悠悠脸色缓和许多。

她甚至说：“你这段时间表现就挺好，如果你今后都这么安分，我愿意让你一直跟我呆在军区。”

说完这话，她便匆匆离开了。

郭言江看着程悠悠的背影，唇角一点点勾上讽刺。

“你愿意，但我不愿意了。”

第7章

和程悠悠分开后，郭言江回到卫生所。

背起自己早就收拾好的小挎包，提着给姥姥准备的祭品，离开了。

刚走出卫生所，又撞上了看完病离开的政委媳妇。

看着大包小裹的郭言江，政委媳妇满眼诧异：“这就走了？我听说程悠悠出任务去了，你不等她回来告个别吗？”

郭言江摇了摇头，声音清冷而坚定：“不用了。”

对他来说，每一次平静地面对程悠悠，都是告别。

……

姥姥的坟，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平地上鼓起的土堆，像老人佝偻的腰背。

郭言江提着祭品，赶在日落前上了山。

他跪坐在墓碑前，点燃了一把纸钱。

“姥姥，我和程悠悠离婚了，以后我可能不能常来看你，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我还会把你教我的医术发扬光大，活成你夸赞的模样。”

他语调和缓，平静地诉说着。

跳跃的火光逐渐模糊。

郭言江在墓前坐了一夜，陪了姥姥一夜。

直到旭日东升，他才挺直腰背站起来，背上包，拍掉身后的尘土。

“姥姥，我走了。”

“如果想我，就来梦里看看我吧。”

他迎着晨光转身，再也没回头。

……

一周后。

任务结束，程悠悠匆匆回到家属院。

从前，她以为自己的丈夫会是常浩辉，因此对郭言江下药的事深恶痛绝。

可现在常浩辉和伊琦微家庭幸福，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郭言江也不再是那副讨人厌的样子。

程悠悠觉得，自己也该放下了。

郭言江知错能改，和他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这次回家，她会和郭言江好好程一程，从今往后，就做正常的夫妻。

回到家。

程悠悠刚要开门，常母有些尖细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二十年前那个算卦的说得真准，这郭言江过得越不好，咱家就越旺，当初刚把他扔了，你爸就被调回首都了，现在他一闹离婚，你爸又升官了。”

“浩辉啊，我就说你当初给他下药，让他娶了程悠悠是便宜他了，就应该把他随便娶一个村里的女人，说不定咱家能过得更好！”

“我这次一来是看你，二来就是要再好好作践作践他，争取让你和琦微，能被早点调到首都去，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团圆了……”

程悠悠的手僵在门把上。

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冲天灵盖，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屋里的程话还在继续，时不时有笑声传来。

程悠悠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不敢相信，一向疼爱儿子的常阿姨，会这样作践自己的亲生儿子，故意败坏郭言江的名声。

那她之前对郭言江的所有偏见，是不是也不对？

程悠悠心中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和悔恨，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

却在即将赶到卫生所的时候，意外遇到了政委媳妇。

“程营长你回来了，离婚报告已经批下来了，你记着去拿。”

“离婚报告？”

程悠悠的表情空了一瞬，心里忽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极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追问道：“什么离婚报告？”

政委媳妇比她还诧异：“还能是什么离婚报告，你两个月前不是和郭言江都签了离婚申请？离婚报告在你出任务那天就批下来了。”

“郭大夫当天就领了离婚证，人都离开军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