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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一个滚翻，才卸掉力气站稳。

他来不及反应，就感觉一阵地动山摇，再抬眸，那棵几乎有三人合围粗的断树就直接压上了他刚才站着的位置。

一时间沙土四溅，枝叶和铁皮横飞。

本就残破的驾驶室被捶得往地面又深了几分，几乎将里面那具尸体牢牢锁在了狭小的左舵中。

顾砚初眸中一颤，看着那处封死的空间心猛地沉了一瞬。

那是宋雪音吗？

是她吗？

她真的……

心中的悲痛掺杂着不可置信，像是用刀捅进他的心。

他的眼眶红着，往日那副冷静的模样早已散到九霄云外，泪几乎要流出来。

顾砚初下意识地还想往那走，喃喃着：“宋雪音，是你吗，我……”

可刚走出两步就被翻译拦下。

“别去了，这里雷区还没扫干净，开不进来起重机，还有好几棵摇摇欲坠的树，要是砸下来伤着你怎么办？”

“只是伤着了也算好了，万一引发爆炸，飞机……”

翻译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前去查看情况的救援队队员惊慌地跑了回来。

嘴里喊的话让他瞬间变了脸色：“还真被说中了……”

他变了神色，拉着顾砚初和同事们就往外跑：“这里要爆炸了，快跑！”

爆炸，那机舱里的……

顾砚初眉头一皱，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他和蜂拥而来的救援队员拉着跑了出去。

五秒后，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高温热浪裹挟着砂石铁片从背后冲击而来。

顾砚初耳边嗡的一声失聪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得往飞机看——

驾驶室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滔天的火苗吞噬着一切，包括驾驶室的那具尸体。

救援人员反应过来了都去灭火，防止火势蔓延到客舱和周围树木。

只有他看着那火势汹汹，心也好像在烈火中煎熬。

化作了血红的温热的泪，从眼角流出。

顾砚初攥紧了手里的吊牌，放在唇边轻吻，仿佛在亲吻他失去的爱人。

第13章

顾砚初的愧疚深刻又沉痛。

颊边的热泪也真诚，仿佛划开了他冰封的假面，窥探到里面深沉而爱意。

他甚至双膝无力地跪下，整个人好像瞬间失去了活的希望，成了一具愧疚与后悔组成的木偶。

同事和翻译被他的悲怆感染，吸了吸鼻子，扭头抹了下眼泪。

才将他扶起。

那些安慰的话语，在看到他悲怆愧疚的双眸时，都觉得苍白无力。

最后只能默默憋出一句：“节哀。”

顾砚初好像听见了，也好像没听见。

他心中的希望被火扑灭，整个人万念俱灰，仿佛行尸走肉。

下一瞬间，便晕了过去。

后来的事情简单而迅速。

虽然起了火，但是火势控制住了，除了驾驶室并没蔓延到客舱。

根据黑匣子和塔台的对话录音可以推断出，这场飞机失事是挡风玻璃裂开引起的。

玻璃逐渐开裂，驾驶室失压，通讯设备故障失联。

机长下降了高度后，两侧发动机又意外卷进了飞鸟，导致引擎失去动力。

后面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全机134人，幸存者只有31人。2

还有人十几人连尸体都找不到，只能认定为失踪。

驾驶舱里机长位置的尸体甚至被焚烧得只剩一截手臂。

顾砚初看到那截手臂，眼睛都没眨一下。

只是淡淡说：“烧了吧。”

众人看着他和之前悲痛得判若两人的模样，愣了下。

同事问：“那骨灰带回去给您，还是……”

他话没说完，顾砚初就摇头：“她不是宋雪音，我不要。”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众人愣了一瞬，还以为他找到了什么线索，发现了宋雪音存活的证据。

直到看到他对着找到失踪幸存者的新闻发呆，默默说：“还剩7个……”

“雪音，我何时才能找到你呢？”

这才明白，原来他只是不愿相信宋雪音死了，觉得她是失踪的一员。

看到他这掩埋悲伤的模样，公司也心痛。

在和他交完事故调查报告后，就给他放了个长假，让他好好休息。

欣然接受了好意，却在看到打开家门后看到照片墙上宋雪音的照片后，默默流下了泪。

悲痛像是缓慢无声的潮水，将他无情的淹没。

让他在悲伤和泪水里沉沦，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喘不上气了。

他呆呆站在照片墙前，没有那一刻这样怀念过宋雪音。

回忆在此刻清晰而鲜明，他甚至能想起，每一张照片的来历和故事。

这张是上半年他生日，宋雪音为他亲手做了饭，宋雪音说：“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的愿望里有我。”

这张是去年他病愈出院，答应宋雪音备孕，宋雪音说：“我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宝宝，会越来越幸福的。”

这是宋雪音第一次坐他的右舵，她说：“我会努力追随你的步伐，成为让你骄傲的人。”

这里的每一幕都倾注了宋雪音满分的爱意。

也仿佛刮骨疗毒的刀，一寸寸地刮过，在他心口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

创口苦涩，满溢着愧疚和后悔。

顾砚初忍不住掏出口袋里的那块吊牌，看着上面刻着宋雪音的生日和名字下的那行“顾砚初之妻”的小字。

心越发疼痛。

这样真挚的爱意，他为何，从来不曾珍惜？

顾砚初忍不住嚎啕出声，悲痛地攥着宋雪音的吊牌，哭得像个孩子。

“对不起，我错了……”他哽咽着，泪滴在了吊牌上。

那抹银光一闪而过，转瞬失去了颜色。

“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什么都愿意……”

而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医院中，一个人缓缓睁开了眼。

第14章

这是宋雪音醒来的第二十五天。

她从高空坠海，虽然有救生衣的缓冲，但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内脏破裂，呛水，肺部呼吸困难。

最开始在医院的这几天，几乎都不能说话，一直插着氧气瓶和鼻饲管。

但最要紧的伤是上一条从胸口蜿蜒到肩膀的伤疤。

宋雪音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纱布，感觉到了一阵钝痛，不自觉回忆起了在天上的那一幕。

挡风玻璃突然的碎裂，仪器陡然的预警声，和收不到回复的“MADYMADY”求救。

以及最后那块玻璃越碎越大，玻璃碎片从她的胸前滑至肩膀留下了一道深刻骨的疤痕。

还有机舱失压后不知从何出而来的飞鸟，卷进了发动机引擎，让飞机瞬间失去动力。

最后的最后，她失血过多，已经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她分明打开了逃生门，怎么还会有八十多人遇难？

宋雪音呆愣的望着窗外，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陌生语言，心始终未能平复。

一声敲门声响起，下一秒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华人男性走了进来。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看着慢了半拍才转过来看他的宋雪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今天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2

他是岛上的心理医生。

自从自己被救后，就患上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症。

每隔几天，男人都会来和她聊天与她交流。

宋雪音点了点头：“好多了，多谢你，克里斯医生。”

男人闻言微微一顿，故意停下了动作，扭头说：“我中文名叫裴逸景，你叫我裴医生就好。”

说完，见宋雪音点了点头，他就恢复了笑容，坐到了床边凳子上。

问：“现在还会梦到那天吗？”

宋雪音愣了一瞬，手猛地攥紧了被子，脸色顿时惨白，无声地点了点头。

还会的。

只要闭上眼，就是那些死去的乘客。

宋雪音无力地看着自己的手，眸中写满了悲痛和自责。

“为什么我能提前发现挡风玻璃的问题？不能在镇定一点，再成熟一点？要是可以，那些人也不……”

她心神震颤，没注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裴逸景看着她悲痛的模样，心猛地一沉。

犹豫了许久，还是起身，只能轻轻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安慰说：“这是突发事件，不是你的问题。”

若是真有问题，也是飞机的问题，不是飞行员的问题。

宋雪音还在颤抖。

她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手忍不住掐紧，在手心留下深深的印子。

眸中恐慌，自责与愧疚交织，让她眼眶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裴逸景见状，眉头紧皱，知道今天给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于是话锋一转，说：“我们已经联系到了你的母亲，稍晚些时候，她会来接你回家。”

宋雪音这才回神，心颤了颤。

她现在十分脆弱，身上还都是伤痕，只怕母亲看见了，会难过伤心。

于是她犹豫了片刻，抬眸说：“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裴逸景怔了一下，看着她摸索自己身上的纱布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于是抿了抿唇，应道：“可以。”

“你可以在这里休养，等到你的伤养好了再离开。”

第15章

于是宋雪音就这样在这岛上暂时住下了。

她每天从医院醒来，测过血压，吃过早饭，等医生查房换药之后，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宋雪音每天早晚都回去花园里坐一坐。

小岛很小，花园外没有围栏，能清楚地看见海岸线。

宋雪音常在沙滩上看见来啄食的海鸟，和跑来跑去玩耍的小孩。

但她从来没有走近过。

就像她常常仰望天空，看着天际划过的飞机，目送它们消失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