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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芊芊温热的血在他手下不断地涌出，又随着呼吸渐弱变得冰冷，他就这么无能为力地感受她生命的流逝。
现在站在手术室外，记忆像汹涌的浪潮般袭来，姚芊芊的眼泪和鲜血无一不向他控诉着自己对她的无情无义。
姚芊芊的悲痛让他有过些许的动容或是胸腔沉闷，但是他自己为爱的人是冉柔，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对姚芊芊没有任何感情。
所以才姚芊芊做过了许多过分的事，也没有将对冉柔的一丝温柔给予她。
姚芊芊没有怨恨自己，只是求着他放过。
他原本可以不让这一切发生……可是他没有，甚至是造成今天悲剧的源头。
“都是我的错。”顾南辞低声道。
说出的话只能消散在寂静的空气中，透着丝丝死然的冷。
顾南辞看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仿佛隔着生死一线，心中翻涌着苦涩。
他悔不当初，在今日冉柔说出所有时，他才知道，自己亲手摧毁了姚芊芊的一切希望。
为了冉柔要打掉姚芊芊孩子的是他，要她生下孩子给冉柔的也是他。
对她患了老年痴呆的奶奶不管不顾，甚至在老人惨死后，又用五百万将姚芊芊打发了。
姚芊芊在接连失去奶奶和孩子之后，独自一人承受着莫大的悲痛。
而自己则是一次次将她丢下，又一次次将她伤害，将她丢进绝望的深渊里，最后毫无声息地躺在他的怀中，毅然决然地赴死。
自己的双手，染上了姚芊芊充满了哀怨的鲜血。
自从温柔乖顺、言听计从的姚芊芊哭着求自己放过她时，他就已经错得离谱了。
如今姚芊芊躺在手术室内命悬一线，是最他最严厉的惩罚。
寒冬上空是灰白色的浊云，冷风呜呜地吼叫，他的世界里一片死寂。
顾南辞的拳头攥到发白，却从掌心渗出几丝鲜血。

从手术室里出来后，姚芊芊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只能靠着呼吸机度日。
医生说她的求生意识薄弱，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冉父冉母听了脸色煞白，顾南辞也一脸阴郁，心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着，说不出的疼痛。
知道这三人和姚芊芊的关系，一直在旁的叶高轩叹息：“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她得了血癌，加上之前的流产和车祸，就算从手术室里出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任何人在接受到这样接踵而至的重大打击后，不会再有生的希望，也许在婚礼现场，姚芊芊就存了与冉柔同归于尽的心思。
她要用自己的生命为死去的奶奶和孩子报仇，就算没有杀了冉柔，她的真面目公之于众时，又能过得多好？
坏人终将受到惩罚，所以她才在自己生命流逝的时候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两年来少有的笑容。
相识两年，顾南辞对姚芊芊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在她最崩溃绝望的时候，自己只赋予了她更沉痛的伤害，造成这样的恶果，自己是最大的帮凶。
叶高轩说，血癌是在几个月前才查出的，那时只是早期，如果流掉孩子治疗也许还有机会治愈，但因为长期的情绪剧烈起伏，大悲大痛中加速了癌细胞的扩散，变成了真正的时日无多。
心脏一阵阵抽痛，如果自己当初要她生下孩子，无疑是在要她的命！
冉母流着泪问：“南辞，芊芊和她的奶奶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又为什么得了血癌？”
那时候见到姚芊芊的冉父冉母满脑子只有惊喜，又被婚礼上染血的变故震撼，全然没想过姚芊芊从前过着怎样的生活，又为何有了孩子，如今他们终于想起来要问了。
顾南辞便说出了他和姚芊芊的故事，说自己两年前在冉柔车祸昏迷后失魂落魄，遇上贫民窟里的姚芊芊，就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当做冉柔的替身养了起来。
姚芊芊只有一个奶奶，她们相依为命，是自己让姚芊芊和她奶奶分离两年，又在冉柔醒来后将已经怀孕的姚芊芊赶了回去。
顾南辞述说着自己两年来的冷酷与无情，和对姚芊芊情况的后知后觉。
姚芊芊得了血癌，自己作为她最亲近的人却毫无所知。
也因为自己的过失和对冉柔的纵容，才害得姚芊芊因为老人的死如此绝望。
才会让她在悲愤之下失去了孩子，如果自己一心护着她，也许事情会有不同的走向。
对于小女儿惨痛的遭遇，作为父母的两人痛哭流涕。
“我苦命的女儿啊！我们冉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如果当初他们拼命带走两个女儿，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让她们姐妹成仇，如今一个被警方控制，一个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顾南辞回想起姚芊芊凄厉的控诉，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痛入心脾。
顾南辞每天都在医院守着醒不来的冉柔，看着她瘦弱的惨白肌肤悔恨不已。
他一遍遍摸着姚芊芊日渐消瘦的脸，感受她鼻息见微弱的呼吸和低得可怜的温度，握着她不住地忏悔：“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我错了，芊芊……只要你能活下来，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听到了吗？”

======第12章 病房的黑影======
如果当初自己对姚芊芊好点儿，听到她崩溃地求助后，早点看清自己的心里究竟是谁，就不会让她这么想要远离自己，也能保住她奶奶和孩子。
就不会让她连醒来都不愿意。
顾南辞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哀求：“别离开我……算我求你……”
他从来感到这样的害怕与无助，就好像姚芊芊会与窗外飘着的雪花一样随时消亡。
躺在病床上的姚芊芊是那么地脆弱
顾南辞的声音低沉而绝望，却没有人能够再回应他。
从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姚芊芊被他亲手推开，如果此刻她醒了，只会质问自己为何会帮着姚芊芊
“芊芊，我爱你……”再情深的告白，也比不过心电图跳跃间的冰冷。
可惜，不是掏心的告白，苦痛的忏悔，都会有人回应。
顾南辞的心脏每一刻都觉得沉重疼痛，只盼望这姚芊芊能够醒来，将一切都补偿给她。
……
警局，局外长着一株枯树，压着层层的白雪，在不堪重负下跌落一段纯白。
因为证据不足，冉柔被父母保释了出来。
怎么说也是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亲生女儿，在一切没有成为定局之前，不可能叫她在看看守所里吃苦，但是对冉柔的所做所为，他们怎么都无法原谅。
冉柔从警局出来后，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和恐惧，就好像她从闪耀夺目的冉家大小姐成了令人可憎的杀人犯。
顾南辞拒绝再见她，只在医院里失魂落魄地守着醒不过来的姚芊芊。
当她回到家里，面对的却是父母悲愤交加的脸。
冉父沉下声，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脸对她说：“冉柔，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冉柔故作害怕，想缩在冉母怀里可怜辩解时，却被冉母用力推开。
她脸色煞白，听冉母严厉的指责：“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杀人害人，你怎么可以变得这么恶毒？更何况姚芊芊还是你的妹妹，我们找了她那么多年，你是想要了我们的命吗！”
冉父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们捞你出来是不计较，只不过是你顶着冉家大小姐的名号，不能让冉家毁在你一人的手上，你做的那些事没人会忘！”
对于父母的失望与责怪，冉柔只觉得是姚芊芊的错，果然姚芊芊还是死了的好。
……
深夜，漆黑的病房中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的手搭在呼吸管上，对着病床昏睡的人喃喃自语。
“姚芊芊，要怪只能怪你的命不好，只要你乖乖地待在贫民窟，不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其实我们小时候见过面，那时候我和阿辞被绑架到贫民窟，是你救了我们，但是你似乎什么都记得了，我也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你。”
“两年前我差点就和阿辞结婚，可当年追求我的人造成了这场车祸。如果让阿辞知道，是我害了他，而将我们送进救护车的人是你，他会怎么想？”
“醒来后我原本以为阿辞依然对我情深意重，却没想到多了一个你！你抢走了本应属于我的位置，还怀上了本应是我有的孩子。”
“现在就连我的爸妈也向着你，你究竟有什么好？贫民窟里的便宜货也配同我争？”
“我不会让你抢走一切的，只有你死，我才能安心。”

病房外的顾南辞愣在原处，小时候被绑架和两年前车祸的真相让他心惊，他从不知道冉柔竟是这自私恶毒的人。
昏暗中看见冉柔的握紧了那根呼吸管正要用力一拔时，顾南辞愤怒地推开门：“你给我住手！”
冉柔被震怒的顾南辞吓了一跳，看见顾南辞焦急的面色，随后又是嘲讽一笑：“阿辞，自从那天婚礼之后，你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吗？”
顾南辞看着已经不对劲了的冉柔，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厌恶地开口：“害了那么多人，你就没有一丝后悔？”
“我后悔没有在醒来后的第一时间解决了她，让她插足了我和你之前的感情，还让她抢走我的父母，你们都向着她！”
冉柔失控地大喊，一双手就要去扯掉姚芊芊身上的仪器。
“冉柔！你这是在找死！”
顾南辞怒目圆睁，拽着冉柔将她赶出了病房，声音里透着冰冷：“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是你的恶毒推开了身边所有人。”
冉柔被用力甩在地，眼里满是怨恨与不甘，她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将抢走自己一切的女人死死地护在身后，就像世间最珍爱的的宝贝。
顾南辞口中吐露的话语无情地伤害了她：“冉柔，我发现我爱错人了，从一开始，我便做错了很多……现在我要和你说清楚，我的心里只有姚芊芊。”
“如果你要动她，我一定会让你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男人一旦不爱自己时，究竟能有多无情，说的也许就是顾南辞了。
“你骗我！你只不过是看她受伤的样子觉得像我，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冉柔不甘地大喊，顾南辞一心一意护着的人为什么就变成了姚芊芊，为什么他的眼神中透着对别人的认真？
那她又算什么？她和顾南辞在一起的二十多年，比不过姚芊芊做自己替身的两年？
顾南辞曾许诺会一生一世爱她，她的骄傲，她的爱情，都被姚芊芊毁得一干二净，所以她才该死，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
顾南辞看懂了冉柔眼中的情绪，现在的他对冉柔不仅是希望，更多的是厌恶，他在冉柔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继续说道：“我们解除婚约，从此你我再无关系。”
冉柔突然变得激动：“不……阿辞，你不能这么对我！姚芊芊到底有什么好，只不过长着一张和我一样的脸，你爱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两人的冲突引起了不小的动静，看见新闻上的杀人犯出现在了这里，还妄图再次杀人，赶来的医生护士都惊恐不已。

顾南辞只留给冉柔一句话：“你让我觉得恶心。”
随后便让人把冉柔带走了，让她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姚芊芊的面前，他不会再给冉柔伤害姚芊芊的机会。
漆黑的病房里，顾南辞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望着姚芊芊惨白的面容，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搅拌流血，再把那粉碎的心植回胸膛，却也只剩一摊死水。
冬夜的寂静和人群的嘈杂中，有一个醒不来的人。

仿佛寒冬中的一切都是没有生命力的，朔风凛冽。
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了一切，白色的医院中却是一片血色。
SVIP病房中的一个满身仪器的女人，在深夜中突然剧烈震动，吐血不止。
手术室灯灭，医生和护士的脸上满是遗憾。
……
顾南辞怎么也没想到，他只不过是离开了一晚去处理冉柔的事情，回来时等来的却是一纸薄薄的死亡通知单。
姚芊芊半夜病重，送进手术室中却抢救无效。
他如今才得知这个消息，同样才得知这件事的冉父冉母赶来，却只看到那张纸上写着几个大字：“姚芊芊”“死亡”。
冉母当场便哭晕了过去。
和姚芊芊有关系的都在医院里，遗体不知道被送到了哪去。
医院说，当晚姚芊芊的遗体就被人接走，不知去向。
“她没有死，她一定是醒了，所以才藏了起来不想让我找到，你们医院也帮着她撒谎，把人交出来！她没有死！”
顾南辞疯了般将那张死亡通知单撕得粉碎，飞扬的碎纸就如同医院外的飘雪，让人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冰冷凝固。
顾南辞的心中却燃烧着怒火，烧毁他全部的理智，他双眼猩红地冲向病房中，收拾整齐的病床空无一物，就好像从未有过一个重伤的人躺在那里，沉寂地呼吸殆尽。
他颓然地向后一倒，摔在坚硬的墙壁上，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一切。
医院里闹出了大动静，医护人员和病人都看着一个冷峻的男人疯了般地嘶吼，又像突然死去般沉寂下来，眼中死死盯着那个谁都不存在的病床，
一旁的冉父冉母更是哀恸，如今他们再次经历丧女之痛，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更何况还是大女儿动的手，将小女儿逼入绝境，最后还害死了她！
冉母看着顾南辞癫狂的模样，沉痛的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他直觉自己的大女儿不会被这个男人轻易放过了……
叶高轩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便走开了。
顾南辞随即派了命令，让手下的搜有人找到姚芊芊，就算将C城掘地三尺，也一定找到她的踪迹，将她带回到自己身边！
顾南辞坚信是因为自己对姚芊芊残忍至极，所以姚芊芊才不愿意被他找到，姚芊芊根本就没有死，她也不会死！
然而一星期过去了，姚芊芊就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有关她的消息。
只有顾南辞那天在医院撕碎的死亡通知单是真实的。
他的心也一点点地沉入深渊之中，每日备受折磨。
自己还是没有守护好她。
……
郊区的墓园，多了一座新立的墓碑，遗照上是一个柔美的女人，旁边一墓的遗照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这天的雨很大，就像姚芊芊失去奶奶和孩子那天一样大，冰雨浸身，顾南辞也终于感受到了如姚芊芊一样的彻骨寒冷。
厚重的雨打得人睁不开眼睛，顾南辞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手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
这是白色的墓园中，唯一一抹鲜红的颜色。
这是姚芊芊生前最喜欢的花，他从未在她生前时送过，如今再也看不到她惊喜的笑容了。

在来到姚芊芊的墓碑前，冉柔已经被顾南辞在此送入了警局。
冉柔见到父母时一直哭，求父母救自己，她可是父母的唯一的女儿啊，不能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毁了女儿的一生。
就算顾南辞抛弃了自己，父母也不会对自己弃之不顾的。
被顾南辞送进来时她的骄傲被击碎，只剩下满身的狼狈与惊恐不安。
那晚有那么多人见她出现在医院里，就算她没做什么也难逃其究。
也许冉父冉母觉得，自己刚认回的小女儿来换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大女儿不值，所以来到顾宅，求着顾南辞不要起诉冉柔，还要给那场车祸做伪证。
冉父冉母心情复杂，为了现在唯一的女儿，他们不得不开口：“芊芊已经死了，我们也很痛苦，但现在我们只有柔柔一个孩子，她是芊芊的姐姐，也是你的妻子啊，不能这么狠心！”
顾宅满屋的红玫瑰，却再也没有了喜爱红玫瑰的人。
顾南辞攥紧拳头，“我也不能没有心，这是我们欠姚芊芊的。她生前受了那么多苦，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她死后不能不安宁。”
知道冉柔的恨毒心肠，又亲看让他看到冉柔两次要杀死姚芊芊，顾南辞怎么可能罢休。
姚芊芊死了，最开心的莫过于冉柔。
冉父冉母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时，是希望冉柔能够忏悔自己的过错，冉柔却笑着说，她死了好，死了之后一切都能恢复原样了。
看着女儿似有疯魔之状，作为父母的他们唯有叹息。
顾南辞也知道了此时，因此就更不能放过她。
他直接起诉了冉柔，提供了婚礼和医院的监控录像，证明冉柔三番两次对姚芊芊图谋不轨，提供了医院出具的死亡证明，才给冉柔定了罪。
冉父冉母没有插手顾南辞收集证据的事，她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妹妹，却全无忏悔，该让她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过。
冉柔出来后，依然是冉家唯一的大小姐，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了。
就算她犯了天大的罪恶，哪怕是杀害了自己的妹妹，她也是他们的女儿，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但是看到顾南辞专门给他们的那份证据时，他们又难过小女儿短暂却惨痛的一生。
新闻的大肆报道和民众的愤怒鄙夷，让冉柔成为了全C城的笑话，被判刑送进监狱的那一刻，她崩溃大哭。
当定罪锤响的那一刻，顾南辞的心也仿佛安定了一刻，又再一次来到了那座坟墓前：“芊芊，你想做的，我都帮你做到了。”
他亲手将冉柔送进了监狱。
冉柔曾是他的爱人，却也是将姚芊芊害死的仇人。
他也会用自己的一生赎罪。
在收集冉柔的犯罪证据时，顾南辞就越是心惊与懊悔，他没想到血癌是个这么折磨人的病症，姚芊芊在怀孕时却是一声不吭，苦血都往肚子里咽。
如果自己早点发现她的异样，愿意听她的话，也许就不会让冉柔有迫害她的机会。
她的奶奶和孩子就不会死，姚芊芊也不会失去生的希望，死在冷冰冰的医院里。
连最后一面都没法见到，就连那座坟墓，都不是他为姚芊芊立的。
姚芊芊就这么永远地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仿佛心灰意冷到不愿意见他最后一面。
这样决然的与世长辞，令他悔恨不已。
到最后，姚芊芊都以为他心中爱的是冉柔，对于她来说，自己是个冷酷无情到不会为她的受伤而心痛到无以复加的人。
他整日里神思恍惚，睁眼闭眼都是姚芊芊或哭或笑的身影，却摸不到触不着
将姚芊芊赶回去时，冉柔就让人将顾宅中属于姚芊芊的一切都清除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就仿佛姚芊芊成为出现在这里。
冉柔从一开始就对姚芊芊展露出深深的厌恶，自己非但没有保护好她，还为了冉柔对病重怀孕的姚芊芊任意妄为。
这是他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

冉父冉母也并不好受，冉柔进监狱后哪怕得了他们的嘱托照顾，依然不懂得安分。
每次见面时就求着他们救自己出去，泪流满面却不见一丝悔改。
冉父冷着一张脸，怒不可遏：“你把法律和人命都当做什么了？你的脑子还能不能清醒一点了！你杀了你妹妹这件事还要我们来提醒你吗！”
冉母也失望透顶，声音里透着疲惫：“送你进来的是顾南辞，你要求就求他，如果他还愿意见你的话。”
冉柔下意识地摇头，顾南辞将自己送进来时那么决绝，对自己充满了厌恶，又怎么会想要见到自己？
她的眼泪对顾南辞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父母明明知道这点，却依然对她说了这话，并且对她失望透顶。
看着女儿倔强不知错的表情，冉母强忍住了眼泪，做父母的并不想看着孩子受苦，可冉柔进监狱是罪有应得。
姚芊芊过了二十多年的苦日子，这一切又有谁来偿还给她？
冉柔知道姚芊芊是自己的妹妹后，非但没有告诉他们，反而一心想要她死。
死去的，还有姚芊芊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他们可以理解顾南辞的愤怒。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心中深爱的女人和孩子被人害死。
从前顾南辞以为自己爱的是冉柔，所以对姚芊芊做得过火，现在反转过来，顾南辞也可以不顾多年的情分，要冉柔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就在里面好好待着，再这样胡闹，我们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冉父放了狠话，如果冉柔出来后还是这样视人命为自己的障碍，怎么得了！
“爸……妈……”冉柔怔愣着，看着父母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流出了更多的泪：“我是你们的女儿啊，你们怎么可以放弃我……”
在顾南辞收集冉柔的罪证时，冉父冉母也查到了姚芊芊的过去，他们的心几乎碎到无法拾起，姚芊芊的过往比他们理解的还要贫苦，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他们亲自去了趟姚芊芊和老人在贫民窟中的小屋，看见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桌椅瓢盆，无法想象自己思念的小女儿竟一直住在着狭窄杂乱的地方。
抚摸着女儿穿过的衣服，痴看着那几张照片上女儿脸上幸福温暖的笑容，便能感受姚芊芊和老人相依为命，将彼此看作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存在。
他们在小屋里呆坐了一天，没有暖气的屋子让他们感到全身冰冷。
直到冷空中的一声凄厉的鸟鸣，才让他们从无边无际的回忆中拉回到现实。
两人至今都不敢相信，他们真的失去了自己苦思了二十多年的小女儿。
她过了那么多苦日子，到最后都没能善终。
而作为亲生父母的他们，却什么都没能做到，实在过于失职。
这份愧欠，将会缠绕着他们的一生。
在小女儿死去，大女儿入狱后，冉父冉母几乎一夜衰老了几十岁。
在之后和顾南辞见面时也忍不住伤感，看得顾南辞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冉家的两个女儿都和他有关，也被他伤害过。
都最后三人都没有一个好结局。
愧疚和悔恨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姚芊芊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们，在这场无法挽救的悲剧中，每个人都是帮凶。
伤害会留下疤痕，而人死不能复生，再触碰时也是一片灰暗。
因着各自的伤痛，顾南辞和冉父冉母便减少了见面，渐渐的两家便不怎么来往了。
两家之间，也许已经产生了巨大而无法跨越的鸿沟。

在姚芊芊死后的这些时间里，顾南辞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他变得阴沉不定，若是在他面前提前冉家的大小姐或是在顾宅生活过的那个女人，顾南辞的气场就会变得特别恐怖。
白天他只一心工作，其余的什么都不理，身边的人都发现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冷酷，整个人笼罩在难以言喻的气场之中，令人敬而远之。
回到顾宅，只有烈酒与他作伴，清醒时只有痛苦，沉醉才不会痛彻心扉。
姚芊芊的生活简单，简单到只在贫民窟和顾宅留下了痕迹，简单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过三个。
她心中的惶恐不安，平日里的小心翼翼，生活中的满心欢喜，都是因为自己。
当初的自己却是丝毫不珍惜。
听程姨红着眼睛说起他从未见过的姚芊芊：“以前顾先生没回来时，夫人一直盼望着您回来，还为您学了许多东西，不仅是饭菜，连房间都亲手搭打理，夫人说只有这样才有意义。”
或是精心装扮顾宅，或是为他亲手整理房间准琅嬛付费整理备一切，照顾着庭院盛开的花。
哪怕顾宅中没有一处是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她也会为自己尽心尽力地去做好一切。
程姨说：“夫人总是告诉我，只要顾先生开心，就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顾南辞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将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姚芊芊把这里当做自己温暖的家，却被自己如此毫不留情地干了出去，那时的她该有多心灰意冷？
程姨回想起和姚芊芊度过的每一天，只有她最明白姚芊芊在顾宅受过的委屈和苦痛，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夫人日夜盼望着您回来，只要您回宅子里几天，夫人都能高兴好久，有时候夫人在客厅中等您回来等到睡着，嘴边还喊着您的名字……”
脚边是东倒西歪的烈酒空瓶，烧着他的喉咙和胃，却无法温他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顾南辞在烟雾缭绕中红了眼。
程姨又称呼姚芊芊为夫人，因为顾南辞说：“从此以后，只有姚芊芊是我的妻子。”
顾南辞望着屋外漆黑一片，星星稀疏得可怜，他似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夫人她，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因为我惹她生气，她就不愿意回来了。”
程姨默默掉泪，她也不愿意相信，姚芊芊这样好的女孩儿，会以那么悲惨的方式死去。
每天晚上，顾南辞都会梦见姚芊芊，梦中是她乖顺甜美的笑容，转瞬又浑身是血地向自己哭喊，为什么不放过她。
每当他满身冷汗地惊醒时，只能面对失去姚芊芊的绝望现实。
日复一日，他的心渐渐空了一块，时间久了便感觉不到痛，而是呼啸着那年冬日的寒风，只觉得冷，冷到他再也无法感受这个世界的温暖。
自从失去姚芊芊之后，他的人生就仿佛失去了意义，这时候他才知道，姚芊芊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每年冬天，他都会围上那年姚芊芊亲手给自己织的围巾，程姨告诉他，夫人曾满心欢喜地说过：如果爱上一个人，就在寒冷的冬天给他织一条温暖的围巾，他一定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一切都太迟了，他追悔莫及……
他竟然对这份爱意嗤之以鼻，弃之不顾。
姚芊芊的千柔百顺让顾南辞总会感到生气，现在才明白他气的不是她这个样子不像冉柔，而是觉得姚芊芊不该如此没有自我。
从前的不想面对她，是不想面对自己已经悄然改变的感情。
人死后一切都显得弥足珍贵，顾南辞只能靠着姚芊芊遗留的一切进行没有意义的怀念，靠着两人并无多少温暖的回忆去感受姚芊芊的美好。
越是这样，顾南辞就越是心痛到无以复加。
那日姚芊芊离开时什么都没有带走，却也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她离开得果断干脆、干干净净，似是早就做好了和他永别的准备。